你會知道我說的不是真話,就是時光倒流,生命再一次重演,我選擇的仍是這條同樣的道路。我今日擔著如此的重擔,下輩子一樣希望擁抱一個血肉模糊的人生。這是矛盾的矛盾,宇宙平衡的真理。
——三毛《極樂鳥》
三毛活得太仔細了。她對世界的洞察極為細致,甚至在一針一線那樣細小的事物上,都格外敏感,也格外脆弱。即便還是幼童,沒有人照料,她也可以“不哭不鬧,默默獨處”。她憐惜生物,不允許同伴捏螞蟻,連蘋果掛在樹上,都要問一句“是不是很痛苦”。
穿慣了手製布鞋的三毛,並不適應穿著現代的皮鞋,那仿佛又是一個硬邦邦的框子,要把自己人生的路限製住了。她渴望解放的絕不僅僅是雙腳,更是靈魂。三毛形容少女時代的自己是寂寞的“怪物”,是“鐵灰色”的女孩,在學畫之前的日子裏,她深感自己“沒有身份也沒有路走”,自嘲“沒有路的人,大概鞋子也沒有什麽用處”(1)。
直到顧福生為她的世界打開一扇可以看到璀璨藝術世界的窗,她才發覺生活是多彩的,連帶定製皮鞋都選用了淡淡的玫瑰色。為了匹配這多姿的嶄新人生,她對外在的美麗也開始了追求。她單純的小世界漸漸融入複雜廣闊的大世界,心裏那匹年輕而桀驁的野馬也開始恣意奔馳。
三毛十八歲時,穿上了人生第一件旗袍,搭配著細跟尖頭皮鞋,嫋嫋婷婷,搖曳出青春的風采。雖然很快換成了涼鞋,但是在女性本能的啟迪方麵,這段經曆非常寶貴。
除此之外,三毛細膩的內心世界就像神話一樣的迷夢。希臘神話中的山林女神Echo(回聲),在不停的絮絮叨叨中失去了說話的能力,隻能重複別人話中的最後三個字。她不可遏製地愛上了Narcissus(後化為自戀的水仙花),緊緊追隨著他,希望能得到這個高傲的美貌男子的愛情。然而,當Narcissus問她問題時,她卻隻能絕望而卑微地重複最後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