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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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月今天,她又該來看一眼了。

她穿過走廊,直奔走廊盡頭那緊閉著的病房的房門。忽見門前站著一個高高的男人,正撩開觀察孔外的白紗布簾向裏看。這人是誰?他穿製服,披一件深色風衣,不是值班醫生,也不是醫院裏的人。

她走近。這人仍舊一動不動,目光專注地投向病房裏。隻見這人的側影,臉頰垂著沉沉的肉,鬢角已然斑白,粗粗的眉毛還很黑。她不認識他。這個陌生人是不是出於好奇心向裏邊張望?

“你在幹什麽?”她問。

那人扭過臉。一張似曾相識的臉。肯定由於相隔日久,一時想不起來。

“你……”

“怎麽?你不認識我了?”那人揚起眉毛問她。

一見這容易跳動的粗眉,一聽這聲音,喚醒了她如夢的記憶。她趕緊把臉扭向一邊,低下額頭,竟不敢看一看這人了——

那是因為過去——

三十多年前。她,眼前這男人,病房裏的丈夫,都還年輕。他們在為心中共同的目標吃苦、奔波、打仗。她叫劉翠花,丈夫叫張天亮。不過那時他們還沒結婚,是未婚夫妻。別人叫他們“小公母倆”還害臊呢!張天亮在一支野戰部隊裏當排長;劉翠花是一個流動式的戰地醫院中的小護士。兩人在兩個部門,很難見麵。

雖說人指揮戰爭,戰爭也折騰人。今天從南向北跑,明天又由東往西奔。他倆,有時一連幾個月誰也不知道誰在哪裏,是生是死;有時得到對方消息,相隔不遠,卻由於時間緊迫而不得相見;有時跑去了,對方已經開拔了,黃土地上隻留下人馬輜重馳過的痕跡,還有一大片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腳印,癡呆呆看半天,也辨不出哪個是自己親人的……

有天夜裏,劉翠花他們的戰地醫院轉移,在河北泊鎮邊上的北三裏村做短暫停留。她聽到一個叫人心跳的消息,張天亮所在的部隊,也途經泊鎮,臨時駐紮在鎮西南的龍屯。她急渴渴地向醫院的蘇政委請假。蘇政委也是個女同誌,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