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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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他高十七厘米。

她身高一米七五,在女人們中間算作鶴立雞群了;她丈夫隻有一米五八,上大學時綽號“武大郎”。他和她的耳垂兒一般齊,看上去卻好像差兩頭!

再說他倆的模樣:這女人長得又幹、又瘦、又扁,臉盤像沒上漆的乒乓球拍兒。五官還算勉強看得過去,卻又小又平,好似淺浮雕,胸脯毫不隆起,腰板細長僵直,臀部癟下去,活像一塊硬挺挺的搓板。她的丈夫卻像一根短粗的橡皮輥兒:飽滿、軸實、發亮;身上的一切——小腿啦,腳背啦,嘴巴啦,鼻頭啦,手指肚兒啦,好像都是些溜圓而有彈性的小肉球。他的皮膚柔細光滑,有如質地優良的薄皮子。過剩的油脂就在這皮膚下閃出光亮,充足的血液就從這皮膚裏透出鮮美微紅的血色。他的眼睛簡直像一對電壓充足的小燈泡;他妻子的眼睛可就像一對烏烏塗塗的玻璃球兒了。兩人在一起,沒有諧調,隻有對比。可是他倆還好像拴在一起,整天形影不離。

有一次,他們鄰居一家吃團圓飯時,這家的老爺子酒喝多了,乘興把桌上的一個細長的空酒瓶和一罐矮墩墩的豬肉罐頭擺在一起,問全家人:“你們猜這像嘛?”他不等別人猜破就公布謎底,“就是樓下那高女人和她的矮爺兒們!”

全家人哄然大笑,一直笑到飯後閑談時。

他倆究竟是怎麽湊成一對的?

這早就是團結大樓幾十戶住家所關注的問題了。自從他倆結婚時搬進這大樓,樓裏的老住戶無不拋以好奇莫解的目光。不過,有人愛把問號留在肚子裏,有人忍不住要說出來罷了。多嘴多舌的人便議論紛紛。尤其是下雨天氣,他倆出門,總是那高女人打傘。如果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矮男人去拾便是最方便了。大樓裏一些閑得沒事的婆娘,看到這可笑的情景,就在一旁指指畫畫。難禁的笑聲,憋在喉嚨裏咕咕作響。大人的無聊最能縱使孩子們的惡作劇。有些孩子一見到他倆就哄笑,叫喊著:“扁擔長,板凳寬……”他倆聞如未聞,對孩子的哄鬧從不發火,也不搭理。可能為此,也就與大樓裏的人們一直保持著相當冷淡的關係。少數不愛管閑事的人,上下班碰到他們時,最多也隻是點點頭,打一下招呼而已。這便使那些真正對他倆感興趣的人,很難再多知道一些什麽。比如,他倆的關係如何?為什麽結合在一起?誰將就誰?沒有正式答案,隻有靠瞎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