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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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個月,老悶兒流年不利,下崗了。一輩子頭一遭沒事幹,或者說幹了一輩子的事忽然沒了,人也就空了。

這並不奇怪。公司虧損,無力強撐,便賣給私企老板,老板精兵減員,選人摘優汰劣,這都是在理的。但老板隻講效益,不講人情,人裁得極狠,下去一半,老悶兒自然在這一刀切下的一堆一塊裏邊。

老悶兒和他老婆慌了神,著實忙了一陣,托人找事,看報找事,到人才中心找事,在大街上貼條找事;用會計的單位倒是有,但那種像模像樣的企業一見老悶兒就微笑著說拜拜。小店小鋪小買賣倒也用人,可就是另一層天地另一番人間景象了。經老婆的襪子廠一位同事介紹,有三家店鋪都想用人,鋪子不大,財務上的事都不多,想合用一個會計,月薪不算低。說要老悶兒和他們“會會”。老婆怕老悶兒不會說話,好事弄壞,便和他同去。這兩口一前一後走進人家的店鋪,很像家長領著一個老實的孩子來串門。

待和這三家的小老板一一見過談過,才知道在這種店鋪裏,會計這行當原來隻是一台數字的造假機器。前兩家的小老板說得直截了當,不管他用偷稅漏稅加大成本還是開花賬造假賬等什麽花活,隻要保證賬麵上月月“收支平衡”就行。小老板對老悶兒齜著黃牙笑道:

“您是見過世麵的老手,這種事對於您還不是小菜一碟?”

這話叫老悶兒冒一頭冷汗。

第三家是一家國營的貿易公司下邊的實體。老板的左眼是個斜眼,眼神挺怪,話卻說得更明白:“我們這買賣就是為領導服務。領導的招待費‘禮品費’出國費用全要糅到賬裏。”他用食指戳戳賬本,“你的工作是在這裏邊挖口井。”

老板的話是對老悶兒說的,眼睛卻像瞅著於姐。老悶兒聽不懂他的意思,沒等他問,於姐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