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全三冊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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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和黃綰見一麵,朝廷裏的事等於沒談,卻說成了這麽一件喜事,守仁心裏也樂得不得了,送走黃綰,趕緊回來想把這件事告訴杏兒。可見了杏兒的麵,卻又訥訥地不知該從何說起。半天才說:“我這裏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今天來了個朋友叫黃宗賢的,跟我提了一頭親事,說是一個什麽員外郎的妹子,我也沒有細聽……”

守仁這一句話,真把杏兒嚇了一大跳。

守仁說這些不著邊際的廢話,實在是因為一時捋不到話頭,在這裏亂說,可在杏兒想來,守仁這些話自然是說給她聽的。聽守仁說有朋友來提親,對方又是什麽“員外郎的妹子”,估計定是家世顯赫,年輕貌美,否則也配不上守仁這個新建伯、兵部尚書。

聽了這些話,杏兒滿心以為守仁這是拿定主意要續弦,自己在這男人身邊多年,可從沒有過名分,現在自己已經三十五歲了,這個男人又要成親了,自然嫌她這個連“屋裏人”都不算的東西礙眼,來和她說這些話,大概是要趕她走。

可守仁要怎樣,杏兒又哪能攔得住?心裏又酸又澀,連頭也不回,淡淡地說了句:“好啊,那要恭喜先生了。”

守仁這裏正在琢磨著怎麽對杏兒把事說開,卻沒聽出她話裏那份不高興的意思來,隻是接著說道:“黃宗賢來說這事,倒讓我想到一個主意:下個月夫人的喪期就滿了,正好又有這個事,我倒想著也該替你安排一下……”

聽守仁果然說到這上頭,杏兒心裏暗暗冷笑,仍是冷冷地問:“安排我?安排什麽?”

“都這麽多年了,我也不能總讓你這樣沒名沒分地陪著我。如今我家裏已是這樣,所以我想……”

男人呀,都是這樣沒頭沒腦的傻子。王守仁能把一篇天大的學問講到透徹,偏偏在杏兒麵前卻連一句整話也說不清楚。眼前這一番話說得這麽突兀,被杏兒誤會了他話裏的意思,守仁自己卻一無感覺,還在那裏一路亂說。杏兒已經氣得臉孔煞白,咬著嘴唇看著守仁,半天問了一句:“你如今做了伯爵,又要續弦,身邊已經不用人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