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到學道衙門的時候席書已等在書房裏了。見守仁來了,一句閑話也沒說,立刻就問:“你在書院這些日子得罪什麽人了嗎?”
王守仁是個溫和厚道的好人,平時一點兒壞心眼兒也沒有,更談不上得罪人。可他已經隱約聽出席書話裏的意思:“王某自忖還算個本分人,得罪人談不上。元山先生聽到什麽傳聞了?”
席書點點頭:“我也知道你的為人。可現在不知什麽人弄了個揭帖,由貴州都禦史轉遞提學道,說你言論乖張,學識偽辟,每每在書院以講學為名妄論朝政,毀謗聖明……這個東西我粗看了一下,都是些捕風捉影、斷章取義的話,沒有什麽站得住的內容。”
到這時王守仁已經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全想清楚了。這分明又是貴州都禦史王質在暗中搗鬼。
自從龍場的苗人兄弟打了都禦史的手下,王質這個家夥就一直在算計守仁。可是前麵有按察司毛科護著,後來又有提學道席書扶持,王質始終不能下手。這一次王質算是下了本錢,暗中指使書院的教授陸之謙等人收集守仁的言論,想借這事害他。
可王守仁平時講論的學問雖有與眾不同之處,根基卻都在“聖學”之內,每每引經據典,用的也都是“五經”之喻、“四書”之典,不離正統。陸之謙這幫人暗中搓弄了很久,湊來湊去,也都是在捕風捉影,想靠這點兒東西給守仁定罪當然不夠。看來這些人也是急了,今天就搞出這麽個事來,拿“五惡當誅”來套守仁,希望他說出一個“五惡之徒不該殺”的話來,借此給守仁羅織罪名。
想到這兒,守仁既氣惱又厭惡,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席書看了出來,忙問:“這些日子在書院裏遇上什麽事了?”
一時間王守仁幾乎脫口而出,要把今天書院裏這出醜劇講給席書聽聽。可又一想,提起陸之謙這些斯文敗類讓人惡心,說給旁人聽反而無聊,忍了忍,到底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