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蘇學士糊塗了
辭別蘇轍一家,東坡居士帶著兒子蘇過從雷州入海四百裏,兩晝夜後於瓊州府登岸。本以為登岸之地必是貶謫之所,到了地方一打聽,原來海南島上分為瓊州、崖州、儋州、萬安四個州,後來崖州改為朱崖軍,萬安改為萬安軍,儋州改為昌化軍,要到儋州去,還得從登岸處往西北方向走二百二十裏。
再一打聽才知道,海南的情況和中原大不相同。島上一多半地方是黎人住的,這些黎人以島中央的黛母山為核心向四周擴散,深山中的黎人和外界不通音訊,外人也不到那些地方去。靠海的地方黎人、漢人雜居,倒也太平無事,隻是這貧窮的荒島孤懸海外,有城未必是城,有路未必是路,吃飯無米,生病無藥,四季無冷熱,過年不祭祀,總之處處怪異,外來的人難以適應。
若是別人,聽到這些話已經慌了。可蘇學士今年六十二歲,心裏卻是個七八歲的孩子,聽了種種怪異之處頓時興趣盎然,隻在瓊州府住了一夜,第二天就拉著蘇過往西北走,哪知這一走,竟從六月初一走到七月初二,整整一個月!攀山鑽林,穿洞緣溪,果然路不是路,城不是城,有時候走幾天不見人煙,隻拿隨身帶的幹糧充饑,有時候在山裏迷了路,幾天走不出去。好容易到了昌化軍——也就是過去的儋州府,進了儋耳城,蘇學士一顆童心隻剩了一半兒,另一半“累死”在路上了。
儋耳說是城,其實不是城,一道土牆圍著百十棟破房子,中間兩條土街一南一北,居民黎漢混雜,城牆上到處是缺口,任人進出,聊勝於無。找了半天才找見官署衙門,遞進劄子求見長官,片刻功夫,有個穿黑袍的中年人飛步走出來,招手喚他:“是東坡先生嗎?”
此人未穿官服,蘇軾不知他是誰,上前行禮:“在下瓊州別駕蘇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