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语：
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可以算准了你的取舍，控制好我的收放。
By华生
华生辞职
华生正式向单位提交了辞职信，态度非常坚决，据说是因为经常办理案件，加班、熬夜，不自由，太累。内审部领导苦劝未果，然后两个人竟然争吵了起来，华生愤然收拾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一时间，他们发生争执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还有好事者把视频发到了网上。
戴猛作为集团领导，不便直接越级过问部门内部的事务，只是私下约华生聊了一下。问及原因的时候，华生没有明确说明，只是说时间、精力不够用，需要调整一个阶段。看他神色并没有大的异常，还是平时那个阳光的样子，戴猛便没有深问。他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有某种默契，似乎这是一个理所应当的变化。聊天结束之前，戴猛提了一个要求，不能断了联系，要时时见面，时时沟通。
华生笑得很开心，说道：“戴总，您多虑了，我又不是要逃跑。而且，我和肖依正商量着结婚的事情呢，也许就在今年。”
戴猛也笑起来：“这可是大喜事！到时候我要到场当证婚人，而且送一个大红包！”
辞职之后，华生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每天主要做两件事情：训练和看比赛。他按照教练的建议，制订了一个超量训练计划，每天两练，和专业运动员一起摸爬滚打，在垫子上花的时间至少有6个小时。因为练得多，所以吃得也讲究，每天除了5顿减脂增肌餐之外，还有大量专业运动员所食用的蛋白粉、关节剂、BCCA等，身体变得越来越好用，缠斗技能也突飞猛进。
除了看比赛之外，华生还在“狼扑”平台上开了自己的直播间，每周固定给重要的综合格斗赛事做直播解说。除了美国的第一赛事UFC之外，还有国内的知名赛事“极斗”。他把自己的两项专业知识都用在解说过程中，既可以根据选手在开战前的表情与动作来判断选手的心理状态，也能紧跟场上比赛的细节，包括双方选手的技术动作和战术策略，进行精准的描述和评论，偶尔会讲一些有意思的训练方法和圈里的故事。圈里的老炮们每期必定前来围观，越来越多的圈外人也蜂拥而至，打赏的打赏，聊天的聊天，好不热闹。
没用一个月的时间，华生就成为国内综合格斗赛事的知名解说，甚至有卫视频道专门请他参与赛事直播的解说。不过，华生没有答应，还是严格按照自己的计划，拼命训练，然后休息的时候看比赛、做解说。
辞职之后就没了进项，他吃得又多又讲究，再加上训练费用，华生的积蓄哗哗地从银行卡里流出来。自古以来就是“穷文富武”，好在直播时能收到打赏，但也只能在直播平台里转来转去，变现不多。
肖依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华生无论从体型还是生活状态来看，越来越像一个运动员了，和他最早的样子相比，变化太大了。尤其是在钱的问题上，肖依明显感受到了压力。如果下个月还是这样，恐怕以她一个人的收入，很难支撑两个人的生活开销。
肖依问他到底要干什么，华生告诉她：“调整一个阶段，感觉到状态好了，马上就去找工作。”肖依相信他，便没有再多问什么。
华生在解说‘极斗’比赛的时候，针对运动员的技术动作细节提出了很多批评。网友们的反响不一，懂得多的，会夸他解释到位，不懂的则经常吐槽“你行你上”。慢慢地，‘极斗’赛事直播的口碑就有了些负面评价。赛事主办方刚猛体育官方账号发来私信，要求他不要再做这么多否定解说，但华生并未理会。
这天，肖依又问起华生的打算，华生笑着告诉她：“好啦好啦，我明天就去找工作。”说完，打开一份文档，指给肖依看，“哪，你看，简历都准备好了！”
肖依惊奇地问道：“啊？你要去刚猛体育应聘？”
刚猛体育是国内第一家以融资方式运作的公司，举办了很多比赛，老被质疑打假拳、刷小怪。但因为用了流量打法，所以影响力和知名度很大，粉丝也多。在他之前，都是些体制内出来的老教练、老运动员，靠自己的朋友拉摊子，靠朋友的朋友拉来企业赞助，东比一场、西比一场，不成气候。也有电视台栏目，组织一些专业或业余运动员，在摄影棚里搭个擂台进行比赛，剪成很多期，每周播出几场，比赛的质量和现场的观众数量一样让人尴尬。当然，观众还是很宽容的，练家子们骂归骂，但也还是会看；不懂功夫的，则被电视节目里捧起来的“战神”们迷得晕晕乎乎的。
据江湖上传说，刚猛体育的创始人原来是特种兵，有一身好功夫，用军队的方法管理公司，整个团队执行力特别高。又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引入了中国首富掌控的亿通集团的天使投资。第一笔2000万人民币的天使轮投资消息一公布，就震惊了圈内圈外。要知道，很多创业公司连A轮都未必能融到2000万。
有了钱，有了班子，又学习了国际上最优秀的比赛管理和运动员管理体制，刚猛体育把他们创建的“极斗”世界综合格斗系列赛事迅速打造成了最酷炫的比赛，还在卫视频道每周播出，成功吸引了大量粉丝。第二年，刚猛体育就顺利地得到了亿通集团领投的A轮融资，这次是1亿人民币。
再次从面试开始
华生此刻坐在椅子上，用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三个HR，仿佛在看三个透明人。
华生查过这个眼镜男，他原来在一家大型互联网企业负责宣传，现在在赵乾身边，是负责宣传的总监，长期的高薪和甲方身份让他养成了高傲的姿态。
旁边的两个女的，虽各有几分姿色，却都染着低俗的发色，脸和脖子有着明显的色差，看起来就是刚刚挤进白领圈。其中一个人穿着低跟鞋，双脚的脚掌心相对着，这个姿势虽然舒服，却使得两条粗壮的小腿打开，形成了一个难看的角度，好在一条长裙遮住了大半。另一个则穿着高水台的仿制红底鞋，翘起的脚尖晃动着，不由得让华生想起了鲁**。
这两个女的，显然不需要华生多操心，只要搞定这个眼镜男就可以了。
华生摆出一副端庄恭顺的样子，把双膝和双脚踝同时并拢，躯干挺直，双手放在膝头，面带微笑地回应着面试官的问题。
“你就是那个‘狼扑’的解说啊？”眼镜男歪着身子，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华生的简历，右侧的脸颊因为上嘴唇提升而鼓起，双眼瞥着华生，一脸的轻蔑。
在不知道对手实力的情况下，仅凭一些流出的碎片信息就抱有预置偏见，而且还是轻蔑型的预置偏见，这样的人特别容易被震**，尤其是从“捧”和“配合”开始的震**。
“是。您听过我的解说？”
“没有。但我知道，你在解说的时候没少黑我们的比赛！”眼镜男轻轻摇晃着脑袋，还有翘起来的那只脚。
“哦，您听过就知道我不是在‘黑’你们了。这年头，网友们不喜欢高大上，喜欢能踩能吐槽的。要是我夸得厉害，反而会给比赛招黑。”华生一脸恭敬和认真。
“嘿！这么说你还是在帮我们啦？”眼镜男停下抖动，说完话居然还翻了个白眼。
“您看我的简历，里面有数据。我解说之前，‘极斗’比赛的互联网搜索量只有几万，最近一周的搜索量是400万。”华生摆出一副谦恭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说，都是你的功劳了？”
“有一定关系。我加入公司的话，这个关系会更加明显。”不知不觉之间，对方已经把话语权递到了华生手里。他以为自己还在训斥着一个网红，但他不知道的是，一组数据和一个话题的引导，已经让他不得不问出后面的问题了。
“为什么？”没错，他问的就是这个问题，像叼飞盘的时候一样听话。
“我可以通过解说，让我们的比赛在口碑上比美国的UFC还要好！”华生抛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诱饵。
“操！口气够大的啊！你这么确定？”一不小心，眼镜男就露出了粗鄙的本质。
华生心里一乐，没见过这么配合，追着饵料跑的鱼。
“是的。您看我简历里第二页的数据统计。我有一期因为特殊原因没有去解说UFC，那天的围观人数大幅锐减。我解说‘极斗’比赛的围观数据，始终是高速增长。您再看下弹幕截图，只要是我在夸比赛好，弹幕都是评论‘解说够牛X的啊’；而我在批评比赛的时候，弹幕里不是‘解说比选手还厉害’，就是‘这解说有本事自己上啊’等。无论是骂是夸，都有着很强的关注度。您想一下，如果我全职给‘极斗’解说，不再理会UFC，或者开黑的话，是不是可以……”
有数据，有曲线，有着貌似非常复杂的二元逻辑，还有悄无声息的许诺，面试的HR大人还能挑出什么毛病呢？当然，毕竟之前是黑解说，是敌人，所以他在心理上不会短时间内认同狂妄自大的华生。
眼镜男得意一笑：“可惜，我们招聘的职位里不包括解说这一项。我想你投错简历了。非常抱歉！”华生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上嘴唇已经降下来了很多，说明他心里的轻蔑也降低了很多。
“哦，我不是来应聘解说的。”华生也一笑。
之前一直在谈解说的事情，现在一个大拐弯，什么情况？对面的笨鱼肯定会再次飞速追赶着饵料而顺势问出下一个问题。
“那你应聘的是什么职位？”果然，他问了。
“我来应聘的是选手经纪。”
人一旦犯错，立刻就会有弱势心态。眼镜男按照惯性思维以为华生来应聘解说，结果猜错了，所以，现在的弱势心态很明显。而这种时刻，正确答案就会给他造成深刻的影响。一反一正之间，眼镜男已经被洗脑了。
“带选手？你凭什么？”眼镜男仍然摆出一副轻蔑的姿态，不过他的眼睛却认真地看着华生，这一点暴露了他的好奇心。所以，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反问，但其实是好奇心驱动的疑问，是对信息的需求。
华生在这个时候抛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方案：“我自己也练综合格斗，我懂训练，我懂宣传，我还是心理学博士。你知道的，在赛场上，同样厉害的选手，谁的心理过硬，谁就更能赢得比赛。”
要知道，眼镜男只是抱有预置偏见，因为“骂过我公司的人都是敌人”。不过，这种偏见并不会持续很久。有理有据，有捧有拉，很容易更正对方的偏见，甚至还能让对方为自己之前的错误判断感到愧疚。原本的敌意如果消失了，反而会让合作更加容易成功。一个有本事的敌人突然投靠过来，成为自己的忠实支持者，谁会拒绝呢？
华生就在他已经接受了之后，又补了一句：“我还知道，赵总自己也喜欢训练。来公司上班，我还可以给他当陪练。”
这句话，让眼镜男在心里做了决定。赵总每天都要在公司俱乐部“宠幸”员工，大家都怕，因为他下手的力度是没法控制的，手指、肘关节、膝关节、脚踝以及脖子，被他宠幸过之后，不受伤就是个奇迹。只有运动员来签约或拍宣传照的时候，大家会比较轻松，因为赵总更愿意跟运动员较量。
现在，这个会解说的家伙主动提到这一点，也就意味着不但能给比赛做贡献，还能解救公司的其他普通员工，包括眼镜男在内。从此以后，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堂而皇之地避开陪练被虐这种事情了。
眼镜男侧过身和左右两位HR商议，那俩女的之前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华生的胸前和大腿，此刻判断出老板考虑要他了，就一边假装讨论，一边肆意地猜测着华生衣服下隐藏的八块腹肌。
“什么时候可以上班？”眼镜男尽管对那两个女人的花痴模样感到不屑，但他的内心已经做出了选择。
“现在就可以！”华生眼睛一亮，做出一副紧张而期待的样子，注视着眼镜男的神情。
眼镜男果然对华生的积极很吃惊，回复道：“不用着急，公司还要走程序呢。”
“我想先来实习，不要薪水。什么时候您那边手续办完，再正式上班。”华生显得非常积极。
眼镜男对这位网红的积极和谦逊态度感到非常满意。他当即打电话给赵乾：“老板，有个说自己练过的人来应聘选手经纪，他说愿意当您的陪练。我不知道他水平够不够，有点犹豫，您要自己见见吗？”对他来说，这件事的真实性是做出决定的根本要素。如果水平够做老板的陪练，那就不是招聘到一个选手经纪的问题，而是立了一个大功。
电话那头说，让他跟运动员的车，到昌宁镇的训练基地来，一起玩玩看。
“你有没有真本事，老板要亲自看看。别说我没提醒你，老板下手可不分轻重。”眼镜男又恢复了最初傲慢的神态。
“好的。谢谢您的提醒，我会尽力而为。回头成功了，请您吃饭！”
训练基地
华生跟随着7个刚刚签约的运动员，搭乘了一辆中巴来到昌宁镇体育馆。这里是刚猛体育和地方政府合作的“极斗”赛事训练基地，吃、住、训练一条龙。
在车上的时候，就有2个来自河南的运动员认出了华生，他们特别开心地跟华生合影，还说：“我们喜欢你的解说，太有意思了，还能学到很多东西。”弄得其他运动员也都凑过来聊天，国外国内的各种聊，车上好不热闹。这些孩子年龄都不大，对自己的将来充满憧憬，盼望着靠自己的双拳打出好日子来。
一队新人被指引到体检处，进行入营体检。华生不用体检，就在一旁陪着、看着，顺便仔细观察周边的环境和训练营的组织形态。其间，华生秀了一手绝活，仅仅根据选手们的体型，就说出了他们擅长的技术和打法，有的擅长打拳，有的擅长摔跤，有的擅长地面缠斗，判断结果竟然八九不离十。选手们对华生很感兴趣，而且打趣说华生的体格比运动员还要好，应该参加比赛啊。
体检完毕，所有人换好训练营配发的服装，整队到训练场参加欢迎仪式。
赵乾一出现，原本还嘈杂的训练场里立时就安静了。从第一个看到他的人自动闭嘴开始，这种噤声像潮水一样层层波及，交头接耳的聊天声一下子就没有了。赵乾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太可怕了。
这是华生第二次见到他。上一次在刑警支队见到他的时候，他虽然刚毅，但也优雅，是个商人模样。今天不一样，脸还是那张脸，身体依旧魁梧得很，只是那双眼睛仿佛是狮子的眼睛，闪烁着捕杀猎物的光芒。和接近1.9米的他比起来，那些60～70公斤级的运动员真的好似山羊一般。
赵乾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声音里却没有带着笑：“欢迎！你们都是最优秀的运动员，所以才能签约到‘极斗’！一旦登上这个赛场，你们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变得更强，成为世界级的高手；要么，被淘汰，回你们的县城去当教练、保镖。拼不拼，随你们。你们愿意拼，我就好好养你们，给你们买车买房子娶媳妇；你们不愿意拼，我不帮也不留，现在赶紧走！”
他用凶悍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视着，扫到华生的时候，看到这个书卷气的年轻人脸上有自然的笑容，不似其他人那样懵逼，便多看了华生几秒钟，无意识地点了下头。
赵乾知道运动员们只要一动起来就生龙活虎，也不再跟他们计较，便大声吼道：“按公斤级，抽签打单败淘汰，让我看看你们的水平。第一名的住单人宿舍，每个月1万训练补贴，每天配餐四荤两素！”说完之后，朝着身后的眼镜男摆动了两下手指，眼镜男接着宣讲道：“第二名，住双人宿舍，每月6000训练补贴，每日配餐两荤两素；第三名，住四人宿舍，每月3000训练补贴，每日配餐一荤两素，不够吃的自己花钱买。其他名次，住八人宿舍，每月2000训练补贴，每日配餐一荤一素，不够吃的自己花钱买。”
华生暗中在心里盘算着这个待遇标准的划分，觉得挺厉害，应该是请高手帮忙设计的吧。
看到底下的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赵乾两只手大力一拍，大声道：“不用着急，每个月都会有一次这样的比赛，来调整大家的待遇。你们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要靠自己去打拼争取！现在热身，30分钟之后开始比赛！”
说完这句话，运动员们便散布在各个角落做准备。赵乾朝着华生招招手，让他过来，问道：“你是谁啊？”
华生刚才的那个笑容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凭经验就能判断，这个小伙子不是运动员。高水平的运动员，眼神也可以这么清澈，但骨子里总会有一种傲慢，然而他的身上却没有。
华生回道：“赵总，我是过来实习的，刚刚应聘的运动员经纪，名字叫张华生。”
赵乾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这个笑容突然从他那张肃穆的脸上爆发出来，吓了周围人一跳。赵乾笑罢，脸色逐渐恢复了平静，问道：“你就是那个‘狼扑’上的解说？”说的同时，举起手朝着华生的肩膀拍了一下。
华生一直在注意他的每个表情和动作，从加速度来判断，这个动作是加了力道的，而且拍的目标有点偏向锁骨，如果真的被拍中，可能会非常疼。他微微倾斜了一下身体，用肩膀的肌肉承受了赵乾的两次拍击，赵乾的力道已经渗透到了关节，隐隐作痛。但这时候不是挖坑示弱的时候，华生便装作没有事地一笑：“让您见笑了！网友们也是瞎围观、凑热闹。”
华生的几厘米移动显然让赵乾有点惊讶，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产生了更加强烈的兴趣，大手一挥，说道：“哪里！我听过你的解说，而且不止一场，讲良心话，你的解说水平的确比运动员的比赛水平高出很多啊！就是不知道实际身手怎么样。”说完，眼睛停留在华生的脸上，观察他的反应。
华生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只耸了耸肩，嘴一撇，没有说话。
他清楚地看到，自己这个表达不在意的动作，让赵乾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眼睑陡然绷紧，那是惊讶和愤怒的混合。别人夸你，你不谦虚也不说话，还满不在意，这种态度就是欠揍。
见华生不肯直接表态，赵乾的嘴角挤出了几个字：“一会儿我们看看！”
华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这也是他希望出现的反应。因为，他知道赵乾的弱点。
运动员们开始捉对厮杀。
赵乾指着离得最近的两个人道：“张先生，我想听你现场解说一下，可好？”语气中并不仅仅是请教，还有挑衅。
华生问道：“就这么说吗？”
赵乾道：“对，就站在我身边说就好了。我听得清楚。”他的眼睛没有离开对阵的二人。
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华生随即跟着二人的动作开始解说：“目前两人还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但从红方的步法来看，他就是接受过正规拳击训练的运动员，移动、抱架、出拳、摇闪，都有非常扎实的基本功。蓝方选手的肌肉类型，一看就是练摔跤出身的，脚下移动的习惯和张开的双手都能说明这个问题。现在要看谁克谁！”
正说着，摔跤选手一个假动作佯攻上盘，突然变为向下潜抱住拳击选手的双腿，借着冲力向上一顶，把对手抬离地面，然后扭身发力。
华生紧跟变化，提高语速说道：“现在双方已进入地面。一旦进入地面缠斗，步法失去作用，对于擅长拳法的选手来讲局势危险。这一摔我们也可以看到，给红方选手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因为落地的一瞬间，蓝方选手的肩膀似乎顶在了对手的肋骨上。蓝方选手现在试图过腿，切入到对手的侧面进行压制，看这里……看这里……成功！看得出来，红方选手似乎对于地面缠斗没有太多训练经验，而蓝方选手不仅仅摔法娴熟，过腿的技术也行云流水，应该在地面缠斗技术上造诣颇深。”
场面上，蓝方选手已经侧压在了红方选手身上，并不着急进攻，而是不断微调着重心，始终让红方选手在身下挣扎，毫无章法地用拳头来进攻。
赵乾看得直着急，在椅子上几乎坐不住了，大声喊道：“快虾行啊！虾行！虾行！你这水平还是他妈省冠军呢？”
华生等他安静了些，才继续解说道：“看这个动作，蓝方选手的布局已经完成了，红方选手的左手被控制在他的膝弯里不能动弹，接下来很有可能要变动作了！”话音未落，蓝方选手用左手控制住对手的另外一只手臂，右手猛地搂起红方选手的头，团身滚动之间把右小腿往他枕下一塞，顺势利用身体的重量拉扯起对手的上半身，再快速地一挺胯，左腿已然从他腋下搭在了自己的右脚踝上。”
华生大叫一声：“三角绞布局成功！”声音大得把赵乾吓了一跳，华生继续喊道，“转身了，角度有了！蓝方选手已经开始发力，5秒钟内红方必定拍地认输，5、4、3……”
在他数到2的时候，红方选手果然拍地认输。
赵乾看着华生激动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斜着眼看了他好长时间，口中反复道：“有意思，有意思！”
华生微微鞠了一躬，回应道：“这场比赛完了。时间太短，还有些细节没来得及说。”
赵乾站起身，旁边的随从也忙毕恭毕敬地候在一旁。赵乾向前迈了两步，俯视着华生，过了一会儿转身留下一个命令：“跟我来，我们好好聊聊。”边说边向外走去。
华生知道，接下来就是必须过的一个难关了。因为他看到赵乾的后背兴奋得直抖，两只粗壮到膨胀的小臂，隆起一道道肌肉，拳头一收一放，似乎在做热身运动。
华生紧赶两步，以一个博士生和网红应有的叠加心态，摆出不卑不亢但又有点期待和自豪的姿态，紧随其后。
他们来到了一间没有人的小馆，其他人都知趣地退到一边站好。赵乾不急不慌地脱掉外衣，只留着贴身的训练服，对华生招招手，笑道：“过来，玩两把？”
华生赶忙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向前凑了凑，看起来很谨慎地问道：“我和您打？”
见赵乾点头，他赶忙不停摆手，后退两步说：“那肯定是不行的。我是业余的，顶多算兴趣爱好。一看您这身材，估计站立、地面都极其精通，虐我还不跟玩一样。”
赵乾将下巴抬了起来，用眼角余光瞥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心里充满了鄙视：“你他妈的就会嘴炮啊！不是懂得挺多的吗？不是什么技术你都懂吗？来玩一下嘛，又不会死人！”
华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浅，心里一乐，再次摆手道：“我解说还可以，真打的话，也就欺负欺负比我弱的吧。”这句话就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很让人讨厌的位置，不但表明了自己不行，还欺软怕硬。所有的人都讨厌没本事却欺软怕硬的人，赵乾也不例外。
果然，赵乾被这句话激怒了，他打心眼里希望教训一下这个刚才还风光得意的小子，让他明白实力是多么重要，如果没有实力，就不要瞎吹牛。所以，赵乾拧眉立目地低吼了一声：“不打滚蛋，别让我看着恶心。”
这是一句立威的话，摆出了老板的架势。如果是江湖豪杰说这样的话，双方考量的就只是武力值孰高孰低。但老板说了这样的话，就不仅仅是能不能打的问题，还夹杂了有没有工作机会的问题。
所以，华生妥协了，犹犹豫豫地开始脱衣服。当他把外套都脱掉，只剩下训练用的速干服时，一身漂亮的肌肉让赵乾眼睛一亮。
两个人没有多说一句话，当即开始比拼起来。
赵乾的身高、臂展、体重都明显占优，这场所谓的“玩儿”，华生根本就不知道会有多危险。他心里想的就是把对方放倒在地面，那时候便可以如同鲨鱼入海，无论如何都是有把握的。不过，赵乾一开始移动，华生就看到了问题。赵乾练习的技术，更偏向于一招制敌的战术动作，发力沉重而不够灵活，目标是希望能够迅速击倒或制服对手。这种风格不是格斗赛场里出来的技术，更像是杀伤技。杀伤普通的人会很有效，而对付一个常年跟人磨炼撕扯的练家子来讲，则失去了先天的优势。
华生训练的俱乐部里，有现役运动员，也有来自巴西的黑带柔术教练，所以真一动手，华生并不觉得赵乾很难对付，只要保证自己不被对方的重拳重腿伤到，就算是稳住了一半阵营。而且，重拳重腿的发力动作都会意味着力量的释放，也就必然需要一个力量的回收过程，以及面对身体恢复平衡的问题。但是，赵乾的体能和体型实在是让人惊骇，这种物理上的差距，不是等量的技术能弥补的。
“一力降十会”对于技术差异不大的两方来讲，一定是真理。
华生有自己的策略，他只求第一步骤能实现，后面的则寄托于天命。第一步骤的目标，就是把赵乾摔倒在地上，因为站着打，永远都没有希望击败对手，而被对方一拳一脚地击中，就可能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可惜，几次下潜抱摔没有结果之后，赵乾一个后手摆拳，击中了华生下巴左侧和脸颊的交界处。华生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感受，那就是整个头颅炸裂了，眼球、头骨、牙齿、下颚，全部都有崩裂的感觉。毫无疑问，他当时就瘫倒在地，只能保持着本能的防守姿态。赵乾庞大的身躯猛地扑上来，压在了华生的身上。
尽管头疼欲裂，目不能视，被压住的一瞬间曾经想过放弃认输，但长期的精致训练让华生的肌肉有了记忆，即便不需要动脑子，他也能感受到赵乾沉重的身躯移动和发力的方向。
熬过了五六秒，到了关键时刻，赵乾的地面缠斗技术比较粗糙，华生缓了过来，准确地感受到了赵乾在自己身体上的各种尝试和移动，他尝试着微微移动了几次自己的胯后，就已经确定可以逃离出对方的重压。
华生在考虑一个策略。是的，他有能力在这么危机的时刻清晰地考虑策略，因为地面上的缠斗对他来说是轻松的。赵乾则发了疯一样使用蛮力，拼命用拳头和肘部击打华生的头部。要知道，如果是站立的拳法、肘法进攻，双脚蹬地造成的躯干移动才是拳法和肘法的核心力量所在，只靠手臂本身的加速，是不会形成太大力量的。因此，这些进攻一旦失去了脚步移动的支持，就会减弱很多。
华生想的是：赢，还是不赢？
他心念电转，决定打个赌，要输。于是，他装作很用力的样子，用“蝴蝶防守”的技术把赵乾扫翻在地，顺势想变成骑乘的优势姿态，但赵乾动了一下，他便转侧压、南北压制和浮固，一套动作做得赵乾晕头转向。赵乾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地面上能这么快地移动身体。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华生试图变换一个骑乘的优势位置，但不知为什么，抬腿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魁梧厚实的赵乾似乎感受到了这个变化，他一个翻身便从下位翻转而起。华生立时做出乌龟防守动作，赵乾一下子就骑到了华生背后，双脚搭扣成功，只待手臂搭扣完成后发力。
华生决定“放”，便胡乱地做了一些佯装防守的动作，把脖颈的漏洞故意留给赵乾。当赵乾粗壮的手臂夹紧了自己的两侧颈动脉窦，丝毫没有停留，直接把腹部和背部一收紧，用尽全身的力量压缩、弯曲华生的颈部。
这种场景和感受，华生至少经历了五六百次，但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猛烈而绝望。华生知道7秒钟之后如果对方不松开手，自己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但今天的赌局走到这一步，也没有回退和后悔的余地。他只能咬紧牙关，期待赵乾能够给自己一次机会，不仅仅是活命的机会。
5、4、3、2、1……
就在行将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华生感觉到赵乾的手臂松了一些，氧气慢慢随着血液流入了大脑和身体，他能感觉到赵乾在等待着什么，也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叫道：“你疯啦？又发狂？”
那个人来了！
华生的眼睛已经能看到模糊的影像了，一个身材颀长的人走在前面，看不清脸色；一辆轮椅跟在后面，喝止的声音正是从轮椅上传来的。华生的视线慢慢恢复，可以很明确地看到那张曾经威胁过姜老师的面孔，是福坤！
赵乾的两只小臂如同剪刀一样依旧紧紧地夹着华生的脖颈，见到这两个人来了，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有点彷徨，有点进退两难。
只听到那个身材颀长的人说道：“这是谁啊？”
赵乾这才松开手，站起来微微鞠了一躬，毕恭毕敬地答道：“一个来应聘的。”
那人道：“那你下这么狠的手？在这儿？”声音不大，但语气里透着威严。
赵乾竟然有点慌，讪讪一笑应道：“没有，哪能呢！这小子，别看是个博士，书呆子，身手还真不错。我好久没玩了，一时兴起没收住。”
听说华生竟然是个博士，那人似乎很感兴趣，竟然走过来蹲下，似乎在打量华生。
华生其实早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神智和体能都没问题，但见到那人过来，便佯装略微吃力的样子，盘腿坐起，用力甩了甩头。当他假装调整好视线焦点的时候，正好和那人对视上了。
这是一张清隽的面孔，发型利落，面色冷峻，眸子里透着逼人的光芒。只看面孔应该不到30岁，华生却觉得他的表情里有深深的悲凉。
那人盯着华生看了几秒，立时站起身来径自向外走去，福坤赶忙摇动轮椅跟着。年轻人留下一句话，是说给赵乾听的：“我不喜欢他，不要再让我见到这人。”
赵乾没有料到他变化会这么快，正犹豫间，却听华生大声喊道：“你是因为……怕失控？”
只这一句话，那人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盯着华生，慢慢咬紧了牙。赵乾和福坤都很紧张，他们望向那年轻人的脸，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人双眼紧盯着华生的面孔，脸上隐隐现出一丝狞笑，仿佛面孔后面有一只困兽意图挣脱牢笼，气血翻涌。赵乾对这副面孔非常熟悉，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便悄然向华生的方向移动了几步。而福坤则握紧着自己的轮椅扶手，微微摇着头，口中喃喃道：“不，不，不，不可以在这里……”
那人将双眼缓缓眯起的时候，华生知道他没能克制住心中的愤怒，危险会随之而来，便暗中做好了准备。
那人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怕失控？你也配？！”
话音未落，赵乾大吼一声，几步冲过来，腾身而起，双膝像两根粗壮的木桩，自空中呼啸着砸向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