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一個青年詩人的十封信

馬爾特·勞利茲·布裏格隨筆(摘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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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現在因為我學習觀看,我必須從現在起做一些工作。我二十八歲了,等於什麽也沒有做過。我們數一數:我寫過一篇卡爾巴西奧(3)研究,可是很壞;一部叫作《夫婦》的戲劇,用模棱兩可的方法證明一些虛偽的事;還寫過詩。啊,說到詩:是不會有什麽成績的,如果寫得太早了。我們應該一生之久,盡可能那樣久地去等待,采集真意與精華,最後或許能寫出十行好詩。因為詩並不像一般人所說的是情感(情感人們早就很夠了)——詩是經驗。為了一首詩我們必須觀看許多城市,觀看人和物,我們必須認識動物,我們必須去感覺鳥怎樣飛翔,知道小小的花朵在早晨開放時的姿態。我們必須能夠回想:異鄉的路途,不期的相遇,逐漸臨近的別離——回想那還不清楚的童年的歲月;想到父母,如果他們給我們一種歡樂,我們並不理解他們,不得不使他們苦惱(那是一種對於另一個人的快樂);想到兒童的疾病,病狀離奇地發作,這麽多深沉的變化;想到寂靜、沉悶的小屋內的白晝和海濱的早晨,想到海的一般,想到許多的海,想到旅途之夜,在這些夜裏萬籟齊鳴,群星飛舞——可是這還不夠,如果這一切都能想得到。我們必須回憶許多愛情的夜,一夜與一夜不同,要記住分娩者痛苦的呼喊和輕輕睡眠著、翕止了的白衣產婦。但是我們還要陪伴過臨死的人,坐在死者的身邊,在窗子開著的小屋裏有些突如其來的聲息。我們有回憶,也還不夠。如果回憶很多,我們必須能夠忘記,我們要有大的忍耐力穿著它們再來。因為隻是回憶還不算數。等到它們成為我們身內的血、我們的目光和姿態,無名地和我們自己再也不能區分,那才能得以實現,在一個很稀有的時刻有一行詩的第一個字在它們的中心形成,脫穎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