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紀(二十世紀)二十年代中期,聞一多、徐誌摩、朱湘等詩人努力於新詩的建設,提倡格律詩,從各方麵進行實驗,也有人試作十四行詩,想把這個西方的詩體移植到中國來。我那時學寫新詩,對格律詩不感興趣,認為新詩剛從舊詩的束縛裏解放出來,無須這樣迫不及待地給自己套上新的枷鎖。我隻求詩的語調要保持自然,適當注意形式,至於以格律謹嚴著稱的十四行體,我實在望而生畏,不敢問津。不料十幾年後,在抗日戰爭時期於1941年一年內,我寫了二十七首十四行詩,詩集出版不久,竟得到朱自清先生的評語:“這集子可以說建立了中國十四行的基礎,使得向來懷疑這詩體的人也相信它可以在中國詩裏活下去。”(見《新詩雜話·詩的形式》)這是我當初萬萬也沒有想到的。
我首次跟十四行詩發生關係,是由於一個偶然的機會翻譯了一首法語的十四行詩,而法語又是我不懂得的一種語言。1928年秋季的一天晚上,友人範希衡到我住室來閑談。我們在北京大學讀書時,他學法語,我學德語;畢業後有一個時期我們共同在北京孔德學校教書,他教法語,我教國文。年輕的朋友遇在一起無話不談,也談到愛情一類的事,他給我背誦了一首法語的十四行詩,背誦後又逐字逐句地講給我聽。同時他說,詩的作者阿維爾斯不是很著名,寫的詩也不多,但這首十四行詩卻家喻戶曉,眾口傳誦。我根據他的講解,逐字逐句地記下來,略加整理,形成了以下的一首譯詩:
生命啊有它的隱微,靈魂中有它的神秘,
忽然間一個永久的愛情含孕在我的心裏。
這相思是沒有希望的,我隻得默默無語;
並且那使我相思的人兒也未曾知悉。
咳,她永不注意,我走過她的身邊,
我永在她的身邊卻永是這樣地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