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為了弘道而講修身,已經觸及生活中的很多具體課題。現在,他又要從具體返回整體,繼續論述道本身的特征了。
這一章上來就比較抽象和深奧——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兮不可名,複歸於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恍惚。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執古之道,以禦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這段話,整個都在說道的不可名狀。老子在說了水的不爭、功遂身退、空才有用、五色五音、寵辱若驚等切實命題之後,很擔心人們把這一切都看成是“道”本身。世上很多著作都有這個毛病,一舉例化解,結果把主旨也化解掉了。老子一定要讓人們懂得“道”的抽象性,以及它與具體物象的巨大距離。這是國際上一切大哲學家的思維尊嚴,總是要在通俗化之後回歸不確實、不具象的艱深。
由於原文與今天的讀者有較多隔閡,那就不妨省事一點,幹脆把我的翻譯盡早推出。翻譯讀起來也有點難,但至少傳達出了老子的語勢,讓大家大致知道他想要說什麽——
看它看不見,叫“夷”;聽它聽不見,叫“希”;摸它摸不著,叫“微”。這三方麵,都混而為一,無可追究。它上麵不顯得光亮,下麵也不顯得陰暗,渺渺茫茫不可名狀,最終歸於無物。這就是“無狀之狀”、“無物之象”,可稱之為“恍惚”。
迎著它,看不見它的頭;跟著它,看不見它的後。執掌古代,支配今天,又知道萬物由來,這就是道的脈流。
老子生動地描述了“道”的基本形態。與世上其他被遵循、被崇拜、被信仰的對象不同,老子肯定了“道”的非神、非形、非象、非文、非體、非定狀態,隻要比較一下人類古代思想史、宗教史,就會知道肯定這麽多“非”實在重要。但是,就在這種不可視聽、不可捉摸的情況下,它居然能夠“執古之道”、“禦今之有”,建立道的綱紀脈流。“道”的神秘和博大,確實被老子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