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譯說明
“《老子》今譯”這件事,我足足準備了三十年。原因是,無論研究中國文化史,還是考察國際上對中國文化的認知,都一次次感受到老子的重要。而且,既是起點性的重要,又是終極性的重要。
在學術著作《中國文脈》、《修行三階》、《北大授課》中,我都用很大的篇幅論述了老子。在《中國文化課》中,我講解老子的篇幅也特別長。在其他著作中,我還記述了自己與希臘哲學家討論老子的情景。
記得在世界圖書館館長會議上,我以上海圖書館理事長的身份發表演說,告訴各國同行,中國最早的圖書館館長是兩千五百多年前的老子,他執掌著周朝的“國家圖書館”。當然,他也應該是全世界最老的、有名有姓有著作的圖書館館長。我說到這裏,世界各國的圖書館館長都給予了長時間的熱烈掌聲。
不管怎麽說,老子已經深深鍥入了我的話語係統。按照我的文化習慣,早就應該把他的五千字《道德經》翻譯成現代散文了,卻遇到了兩大障礙。第一障礙是,他的文字簡約聖潔,如天頒諭旨,難以撼動,更難翻譯;第二障礙是,從韓非、王弼開始,曆來有關老子的注疏、訓詁、考訂的著作多達數百種,許多見解各不相同,當代又有了馬王堆出土的兩種帛書,我若要翻譯,就應該細致地研究這些著作,從而勘定老子每句話的歧義、衍義和真義,但這在時間上實在不允許。
因此,那麽多年,這件事就擱下了。我已經在一係列學術著作中陸續完成了對中國古代很多文學、藝術、哲學、宗教文本的今譯,卻一直沒有驚動老子,盡管我還在不斷講述他,而且一直在研讀王弼《道德經注》、河上公《老子章句》、蘇轍《老子解》、馬敘倫《老子校詁》、高亨《老子正詁》等著作。終於,發生了一件事,躲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