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撒謊者的供述

老頭子做事總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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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開的時候,我會去我家附近的小酒館坐坐。

這個季節,一切都美好。春光明媚,鳥語花香,微風拂麵,怡然自得。你看,我就是個寫童話的作家,我想不出還有比這更貼切的詞兒來匹配她的美好。

對,您猜對了。我說的她是春天。春天一到,泥土解凍,萬物複蘇。

春天是個適宜懷孕的季節。

春天一準兒是個女的。

我的兩個老夥計也不跟我搗亂了。我說的老夥計是我那兩個害風濕的膝蓋。春天伸出女人般柔軟的手焐熱了我的老夥計,關節裏的冰碴消融了。我就靠這兩個好不容易活泛起來的膝蓋、一根棗木拐杖踱到這家小酒館的。

酒館的老板娘好像是存心跟時間作對似的,她的皺紋比去年的春天少了兩條,她的頭發比去年的春天黑了幾根,她的屁股也不那麽垂了,腰身也不那麽粗了。我都可以叫她小姑娘了。

我挺想捏捏她滑嫩飽滿的紅臉蛋的,可我隻是跟她打了個榧子,我說,親愛的,來一杯杜鬆子酒。

這是我在說話嗎?

連我的聲音也變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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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先生可是我們這兒最著名的作家,童話作家!”

老板娘的胖臉蛋更紅了,就跟自己偷著喝了幾杯似的。“我們這兒的孩子,都是讀著他的童話長大的!”她瞪著那雙圓溜溜的栗色眼睛,嘴裏噴著熱乎乎、甜絲絲的氣息,把我介紹給兩位紳士模樣的先生。那樣子就仿佛人家要是不信,她就要把我切開來證明似的。

在這個小鎮上,除了雷蒙德家那頭母牛一胎生下的三個小牛犢,我是最值得人們炫耀的東西。

兩位衣冠楚楚的紳士微微頷首,邀請我跟他們一起分享一瓶窖藏三十年的白蘭地。

我發覺紳士們的四隻眼睛很紅。大概是酒精與某種情緒混合後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