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撒謊者的供述

值得為之推遲死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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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下這些字之前,已經有兩個多月六十餘天沒動筆。誰都估算得出兩個多月的大概天數,之所以強調六十餘天,是負罪感作祟。之前,有種永生不死的錯覺,我非呆非傻,清楚包括人類在內的萬物共同的結局,卻幾乎未曾有過基於畏懼死亡的自我暗示。像這世上的大多數人一樣,渾渾噩噩地活著,隨時告訴自己,不忙,不急。

緊迫感是一夜之間倏忽而至的。某個淩晨我醒來時,在不規則的心跳過速中回溯了在睡夢中出現的瀕死感,“死亡”,瞬間就成為了我餘生的“主旋律”。這之後再行走在街道上,望著往來的行人,心境跟往日已是全然不同。沒有一個人能預知自己的死期,唯一命定的,就是死神的造訪永不爽約。

假如你將肉身的寂滅視為最最絕望的事,唯一的希望就是隻有絕望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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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一篇小說中,一位教授精研多年,在哺乳動物的大腦中發現了隱匿億萬年的倒計時鍾,讀出了人類的死期。然而至少在目前,這種“倒計時鍾”也僅僅存在於文學與科幻電影中。在現實中,人類對此無計可施,未知生,焉知死,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此生想做要做的事盡可能地做下去。至於死神何時光顧,管他呢。前南斯拉夫作家丹尼洛·契斯說:“不要考慮死亡,或忘記自己是必死的。”我不知我是否能看到第二天早晨的太陽,因此虛度時光實在不可饒恕。也因此,在這段無所事事的日子裏,我對自己寄居的肉身充滿愧疚。但我終歸是人,很有些自欺欺人的小狡獪。在這期間,我會用閱讀欺騙,或者說撫慰靈魂的“容器”。每晚睡前,我都會向自己的肉身匯報:今天讀了某一篇或某幾篇文章,你瞧,還不算虛度吧。有時我還會跟它說,對不起,今天我隻看了一部電影。不過可不是那種爆米花爛片,這片子很文學很文藝很有營養很能激發我的思考,對我的寫作也不無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