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在你墳前跳舞唱歌

父·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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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個下午,手都酸脹無比,還有些隱隱的疼。倒讓我想起範進那老丈人來,胡屠戶“站在一邊,不覺那隻手隱隱的痛將起來”——他歎息的是,“果然天上‘文曲星’是打不得”,讓我難過的,是劉尨自小到大,我從沒碰過他一個指頭,可今天一把年紀,死之將至,卻“填補了一項人生空白”——

竟然動手打了我的親生兒子。

尨尨小時候,李春苗倒是沒少打他,不小心碰掉個碗,打。沒完成作業,打。跟她頂句嘴,打。為早戀也挨過打,那時候都有十四五了,李春苗還是老一套,把兒子摁在**,扒下褲子,在屁股上劈裏啪啦地拍,手疼了才肯罷休,劉尨的屁股自然也紅腫起來,每回挨了打,至少有三天不敢挨凳子。初時我也勸,都吃她罵了回來,有一次見孩子疼得狠了,卻仍舊不出聲,但嘴唇搖得發白,淚花在眼裏轉,我就忍不住了,推了她一把。結果當然不妙,推完我先哆嗦了起來。李春苗先是一愣,坐在地上盯著我,她那是不敢相信我竟然敢跟她動手,愣了片刻,她就爬起來,拿頭往我身上撞,我躲開,她又撞過來,像頭失心瘋的豬。以後再打,我也不敢管了。隻能私下跟兒子說,別惹你媽,萬事順著她哄著她。後來劉尨上了高中,住了校,他才算解脫。但我還得受著。

上午十點多鍾,劉尨帶了個姑娘來家,李春苗雖然也知道這未必就是將來的兒媳婦,但還是去了菜市場。她支使我去,被兒子攔住了。那姑娘模樣還算周正,不過不算漂亮,有點兒胖,帶點兒村氣,不像他原來帶回家的姑娘個個身材窈窕,人也洋氣得多。不過挺有禮貌,叫了我“伯父”,臉就先紅了,還關切地問了我的身體,我敷衍了幾句,說還好還好。她話不多,我也就不便多說,幫她開了電視,她看電視,劉尨就把我叫到陽台上,他遞給我一支煙,我坐在躺椅上抽煙,他站在我後背給我捏脖子捏肩膀。不知道是那癌骨轉移了還是劉尨又長了手勁,捏上去疼痛難忍,往常劉尨也給我捏,卻很舒服,絕沒這麽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