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梵高

9 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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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你怎么来了?”加歇医生站起身来,对门口的少女说。

“这位是……”提奥从吧台椅上站了起来。

“我女儿,你们见过的。”

“晚上好,提奥先生。”少女双眼红肿,看起来像是刚哭过。

“实在抱歉,玛格丽特,我刚才没有认出来。”提奥微微鞠了一躬,“我还在你家吃过午餐呢,怪我眼拙。”

玛格丽特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提奥先生,不过这不怪您,我们那天几乎没能说上话。”

她说完看着她的父亲,像是在等待他的指令。

“找我有事?”医生问道。

“我想看看文森特,可以吗?”

她说完看了看提奥,像是在用眼神征求他的同意。提奥则望向加歇医生,而加歇医生又用眼神把决定权抛给提奥。

“我想没问题吧。”提奥说。

医生闭着眼睛扬了扬眉毛:“你同意的话,我当然没问题。”说完转向玛格丽特:“我在这儿等你,亲爱的。”

提奥领着玛格丽特进入文森特的房间,他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

谢天谢地,胸口还有起伏。

“看样子,他是睡着了。”

提奥转过头看了玛格丽特一眼,她竟捂着嘴哭了起来,这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道:“没事的,医生说只要熬过今晚就有希望。”

没想到她哭得更加伤心了,她转过身背对着提奥,背部不停地抽搐。提奥朝她伸出手,又缩了回来,看了看躺在**的文森特,真希望他此刻能醒过来。

三人就这样——一个哭,一个睡,一个既不敢安慰哭的那个也不敢叫醒睡的那个,仿佛一出舞台剧,定格在这间7平方米的小房间里。

看样子,文森特不会马上醒过来,好在玛格丽特也并没有一直哭下去的打算,她抽泣了大约5分钟,频率逐渐变小。

“对不起,提奥先生,我失态了。”她用手绢擦着脸颊。

提奥摇了摇头表示理解。

“前两天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玛格丽特抽泣道。提奥又看了看**干瘪的文森特,好像随时都会被那张床吞掉。玛格丽特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该走了,提奥先生。我父亲还在等着呢。”

刚要开门却被提奥叫住:“小姐!”

“什么事,提奥先生?”

提奥指着墙角的那幅画问:“你认识画中的女子吗?”

玛格丽特朝那幅画看了一眼,事实上是扫了一眼,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转身刚要推门,却又停了下来。

“提奥先生,”她右手捏着门把手,并没有回头,“我有件事想单独和您谈谈。”

“嗯,你说。”

“不能在这儿说。”她回过头,手依旧捏着门把手,“您能去镇上的教堂等我吗?”

“教堂?”

“是的,镇上就一座教堂,您出门右拐一直走就能看到,绝对不会错过的。”

提奥虽然觉得这听起来很不妥,但却无法抗拒真相对他的**。她一定知道些什么,提奥心想。

“好的,你大概多久能到?”

“等我父亲睡了,我就出来,不会超过1个小时。”

……

奥威尔市政教堂是一座哥特式建筑,它具备所有哥特式建筑的特征——钟楼、花窗,一应俱全。夜晚的哥特式教堂总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这也是文森特讨厌这类教堂的原因。

所幸当时正值盛夏,空气倒还算清新凉爽。

提奥在教堂的大门外来回踱步,皮鞋在石子路上发出咯吱的响声。他等了将近1个小时,就在他以为自己被放鸽子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石子路的另一头,她在昏暗的夜色中逐渐靠近。提奥迎了上去,在距离玛格丽特十步之外才看清她的脸,她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抱歉……提奥先生……您等了很久吗?”

“没事,玛格丽特,你先歇一会儿。”

玛格丽特用手按着胸口,努力调整着呼吸,也可能是在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平复心情。

“提奥先生……”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您哥哥没疯。”

“你说什么?”

“您哥哥没疯!”

玛格丽特又重复了一遍,说完整个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只持续了1秒钟立马又紧绷了。

“你怎么知道的?”提奥的语气有些疑惑。

“父亲亲口说的。”

“对你说的?”

“不,他打电话时我不小心听到的。”

“打电话?跟谁打电话?”

“应该是个画商,具体是谁……我也不太清楚。”

“怎么说的?”

“他说,文森特没病,即使以前有,现在也已经好了。”

提奥盯着玛格丽特的眼睛,她的眉眼和加歇医生很像,但却没有那种能够看穿人灵魂的目光,而是充满了年轻人的稚气。

“可你父亲并不是这么对我说的。”

“他不会这么对您说……”她顿了顿,双手捂着脸自言自语道,“天哪,我都在说些什么呀。”

“他为什么要骗我?”提奥提高了声音,“为了钱吗?为了医药费?”

“不,不是为了钱。”玛格丽特眉头微蹙,虽然一直不敢直视提奥,但不知道怎的,提奥觉得她并没有说谎。

其实提奥自己也觉得不太对,他见过加歇医生的房子,可能是整个奥威尔最大的,虽然没有仔细参观,但随便瞥了几眼就看见好几件顶级艺术品。当时他也没多想,但确实在心里嘀咕了几句:“原来做精神病医生这么赚钱。”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提奥问。

“我想,文森特的……行为……与我父亲有关。”?

《奥威尔的教堂》(The Church at Auvers),1890

亲爱的提奥:

你还记得吗?当初我在巴黎开始作画的时候,我有充足的画布,唐吉也对我很好。实际上,他至今仍然对我很好,但他的巫婆老婆发现了他在资助我们这批穷画家,抱怨颇多。所以我好好教训了她一顿,我说,如果我们不再从他那里买东西,那都是她的错。他老婆明智地闭上了嘴。就算我对他老婆出言不逊,他也照样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请求。不过有他老婆作梗,我工作起来也不容易。

对了,我去过铃鼓了,我想如果我不去,她会认为是我没胆量。所以我去了,并且重新找回了内心的平静。

在想象中同你握手。

你永远的

文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