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廠的日子雖然苦,但過得還算平靜。那時我談戀愛了,日子也算是有奔頭,但一次工傷改變了我的命運。
刻骨銘心的工傷
一九九二年六月五日早上,連續兩晚的夜班後,報紙已經印好了,下班前最後的工序就是擦洗印刷機。當時我正在用棉紗蘸著汽油擦滾筒,可能是太疲憊了,一沒留神,抓棉紗的左手和按點動鍵鈕的右手沒有配合好,機器轉得快了一點兒,我的左手沒來得及抽出來就被棉紗拖進了兩個滾筒之間。
我大叫了一聲,旁邊幾個同樣疲憊不堪的同事馬上發現出事了,立刻圍攏過來。看到我的手夾在了機器裏,稍有經驗的印刷工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這是印刷廠最容易發生的工傷,很多大的印刷廠裏都有手指被機器軋斷的老工人。廠長和車間主任很快被喊過來了。
我們廠裏的印刷機是北人生產的一種輪轉印刷機,印刷機那兩個隻能容納兩張報紙厚度的鋼滾筒之間夾進了人的手指,你可以想象一下那種感覺。經過簡單勘察,大家一致認為,要把我的手從滾筒裏退出來必須讓滾筒倒轉。偏偏那台機器從引進到我們廠之後,就從來沒有倒轉過。如果要倒轉,必須脫開機頭。我至今也搞不清這件事情到底有多複雜,反正在廠裏那會兒還沒有人幹過這事兒。
於是,我的手還夾在機器裏,一幫技術骨幹在機頭那裏開起了技術研討會。會議的議題就是——到底怎樣脫開機頭,把小孟的手弄出來。我印象中大家發言還是相當踴躍的,一些插不上嘴更插不上手的工人便在一邊不斷安慰我,問一些“疼不疼”之類的傻話。技術研討會的時間似乎不算長,但是對我來說每一秒都是漫長的煎熬。說實話,手夾在機器裏的那幾分鍾我還沒有感到疼痛,隻知道出事了,而且不是小事。研討會很快結束,經驗最豐富的一個組長冒著極大的壓力親自操刀,終於脫開了機頭——之所以壓力大是因為如果操作不當,我的手將被機器繼續往裏拖,整個手就殘廢了。萬幸,夾住我手的兩個滾筒終於倒轉起來,我的手順利地從鋼滾筒裏抽出來了,大家這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