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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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長了一臉麻子的城裏人進村時,雨生和秀娥正在村口秀娥家的麻田裏割麻。

茂密的苧麻像一片小樹林矗立在麵前。麻葉背麵是白的,小風一吹,翻起一片片銀箔。陽光火辣辣的抹在雨生黑紅的光膀子上,汗珠小蟲一樣從臉上爬下來,癢癢的難耐。

他們不停地揮舞著鐮刀。鐮刀口裏細密銳利的牙齒啃斷了一根根麻杆。麻們呻吟著倒下了,傷口裏泌著綠色的乳汁,散發出縷縷無可奈何的苦香味兒。

一隻蚱蜢從麻叢裏蹦出來,彈到雨生臉上。他若無其事地摸摸臉。秀娥身上散發著一股炒麥似的氣息。那是太陽烤出來的,很好聞。秀娥在他左手邊,他不時悄悄地瞟她。她的花格確涼襯衫早濕透了,貼在脊背上,裏頭乳罩帶子清晰地顯露出來。她彎腰割麻時,胸前衣襟裏有兩隻小兔子在跳。

“雨生,歇歇吧!”秀娥伸直腰,右手握成拳在背上捶了幾下。

“不累。”他翹起下唇猛吹一口氣,懸在鼻尖上的一顆汗珠循拋物線墜落到地裏。

“歇會吧,”秀娥走攏來,“收點麻又賣不掉,做起工夫來都沒勁。”

“就是!你家還好,隻種了一畝多。我屋裏如今堆了六百多斤幹麻沒人要!”雨生住了手,隨秀娥走到一堆麻上,坐下來。

麻杆在重壓下呻吟了幾聲。

秀娥遞過一條手帕,雨生拿手帕擦擦臉上的汗,手帕立即染上黃黃的汗漬。

他們默默地坐著,等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

尚未割倒的苧麻一堵牆似地站在身後。葉子摩擦得簌簌作響。風忽然大了一些,呼呼地擦著他們的草帽掠過去,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它的尾巴。

麻尖一齊亂搖起來。

秀娥的衣領撲閃了一下。雨生瞟見了一小塊未被曬紅的白皙胸脯,喉嚨一緊,不由自主地抓住了秀娥的一隻手,緊緊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