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石溪摯愛動物小說係列:1.殘狼灰滿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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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頭衰老的豹子,饑餓的豹子,生命燭火行將熄滅的豹子。古戛納狼群跟蹤這頭老豹子已經整整兩天了。

一場百年不遇的暴風雪刮得日曲卡山麓天寒地凍。狼群被饑餓催逼著,頂風冒雪,長途跋涉,到古戛納河上遊的溫泉穀去覓食。千辛萬苦來到溫泉穀,卻沒發現食草動物,隻看見這頭老豹子臥在汩汩流淌的泉眼旁,蜷縮著身體烘烤著泉眼裏氤氳的熱霧,模樣就像隻放大了的煨灶貓。狼眼銳利,對生命現象洞如燭火,一眼就看出這頭唇須焦枯、眼角布滿濁黃的眵目糊的老豹子兩隻前爪已跨進地獄門檻了。瞧它那條豹尾,沾滿了樹脂泥漿,肮髒得就像根攪屎棍,毫無生氣地耷拉在地上;斑斕豹皮已褪色成模糊的醬黃色,金錢環紋被歲月銷蝕得**然無存。它不時痛苦地扭動身體,想啃咬自己的兩隻前爪掌,但豹嘴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哽著了,咬不實在,哼哼唧唧呻吟著。

有豐富叢林生活經驗的成年狼一瞧就明白,這頭老豹子準是吃了箭豬,剛硬的箭豬毛刺進了前爪掌,或許還刺進了上齶,所以才難受得如坐針氈。箭豬是日曲卡山麓一種行動遲緩肉質鮮美的小動物,但食肉獸即使餓得肚皮貼到脊梁骨,也不敢去逮箭豬。箭豬箭豬,顧名思義,全身的毛猶如鋒利的箭,且含有毒性,在捕捉和噬咬過程中再厲害的食肉獸也難免會被箭豬毛刺傷,而一旦捕食者爪掌或口腔裏留下幾根箭豬毛,就會發炎潰爛,痛苦無比,還不易拔除。由此可準確地推斷出,這確確實實是頭在黃泉路上徘徊掙紮的老豹子,因為隻有生命衰微、實在逮不到其他食物、差不多就要餓死的豹子才會去捉箭豬,而吃了箭豬,又加速了它的死亡進程。

這情形,用人類的成語“飲鴆止渴”來比喻,最恰如其分了。

假如麵對的是頭生命力還很旺盛的豹子,狼是不敢輕舉妄動的。豹的體格比狼魁梧得多,力大凶猛,會爬樹會鳧水,奔跑的最高時速可達七十千米,細長的豹尾可像絞索似的活活把狼絞死,孔武有力的齶部配上那口利齒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把狼的脖頸咬斷。狼雖然具有群體威風,也很難在同一頭正常的豹的生死搏殺中占到什麽便宜。而豹畏懼狼前赴後繼的勇猛,也害怕狼群四麵八方的撲咬,一般情況下也不會來襲擊狼。在日曲卡山麓,狼群和豹子是井水不犯河水,誰也招惹不起誰。若硬要將狼群與豹來番較量,很有可能是兩敗俱傷,這當然對誰也沒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