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鏡師傳

第一章 龜茲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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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滿襟,殘陽似血,落日傍著遠處起伏如畫的沙丘,恰如碧天沉下的圓月,在燥熱的薰風之中浮浮晃晃。

既而駝鈴聲由遠及近,莽蒼之下,兩抹如畫中點墨的人影緩緩行來,兩道深淺不一的腳印蔓延在了茫茫的唐蕃古道之上,滾燙的砂礫在蕭蕭晚風中逐漸變得冰涼,流動在耳鬢的沙沙聲如少女的手指撫過額頭。

過了這道沙脊,再行一日便可到唐境,兩位異域行客麵上皆露倦容,一路的話頭早已聊盡,從西域龜茲之風物至於對遙遠大唐國的展望,百般寂寥,已實在無處打發,此時唯剩茫茫與虛空。

高大駱駝上的清瘦人影輕拍駝首,駱駝輕輕搖頭,沉沉地呼出一口熏氣,緩緩停下腳步,駝背上的白衫道人手搭涼棚朝遠處眺望,秀氣可比雛女的遠山雙蛾輕輕皺起,心中似有憂慮。

此人雖是中原道人裝扮,卻生紅發赤眉,模樣七分近似唐人,三分類同胡人,雖然俊俏卻清瘦得難經風沙,麵色病白如暗夜之雪,在獵獵地大風之中,幾如搖擺的風箏,但少年一雙幽深如湖的藍眸子卻定定地眺望著東方,一線昏暗如潮的沙塵正不緊不慢地朝這邊推來。

“想不到大漠中,盛夏時節也起沙塵,火拔仇兄弟……”少年微微扭首,將視線轉向身邊高大的虯髯客身上,這虯髯大漢身長近兩米,一把如草的卷發胡亂地紮在腦後,長須如瀑布一般潑灑在胸前,背負長柄龍環大鐵錘,幾月行來,風風雨雨卻也不見鏽跡。

“公子是初來大漠,不知氣候,公子你看。”那火拔仇指著遠處那一線沙塵道,“這是大漠夏日裏的南風,遇山就停,既而落雨,別看這沙塵壓得很近,其實離我們還很遠,公子隻管趕路,等我們入了唐境,沙塵也就被拋在背後了。”

少年聽了此話,眉頭一鬆,又道:“火拔兄弟多指教了,小子常蟄居龜茲,不知方外的事情,所學畢竟有限,屆時到了唐國,言談舉止還需火拔兄指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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