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镜师传

第八十五章 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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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白探微一行人随军队沿着无定河北上绥州,再折向西朝朔方行军。此时往西北走,少了许多起伏的山峦,路好走多了,娄师德也下令日夜急性,所以行军速度增加了好几倍。

白探微一行人更是快马加鞭,走在最前头,至于此时,白探微的商队已经到达了灵州东南的长城了。

为了补贴军用,白探微用武后赐予的钱财换取了不少粮食,由商队运送至于娄师德军中,并要求打上白探微的名号。此前,白探微曾问武后讨要钱财,并没有说要做什么,此时道童袁宽之才知道,这些钱财都是为了应急之需的,早在洛阳大理寺的时候,白探微就已经将这些事情全部想好了,心中不禁更加佩服白探微了。

但至于白探微为何要如此强调自己的名号,袁宽之就想不通了,因为袁宽之跟随白探微这么久,对白探微最大的印象就是低调,低调到谷底,甚至有些令人不解,而白探微又从来不解释,这次忽然高调起来,似乎有些反常,为此袁宽之询问过白探微,白探微只是笑而不语。

白探微越是笑而不语,袁宽之就越是觉得奇怪。

秋溪僧人这几日大病一场,一直缩在马车中养病,由专门的护僧队喂送汤药,这几日才有了些好转,今日受白探微之邀,登上长城论道。

秋溪僧大病初愈,不能见风,故此由两名高大僧人手持巨大的芭蕉扇为其遮掩大风。

此时,白探微着白色道袍,红发披散,在朔风之中,衣袂翻飞,恰如泼墨文人画,非常的写意,而白探微本身也如从画中走出的男子一样,单薄瘦弱的身材在粗狂豪迈的长城之上,非但不显得突兀,而恰有一种反差的美感,白探微所处的地方,总有一种莫名的留白美。

“公子,高僧来了。”身后的火拔仇道。

此时风太大,白探微听不清所来的方向,火拔仇扶住白探微的双肩将白探微的身体挪向了秋溪僧人所来的方位,此时白探微非常模糊的视线当中,只见着一团巨大的东西正朝这么挪动,好像那个东西有三枚脑袋。

白探微轻轻的一歪头,问道:“火拔兄弟,秋溪高僧这是什么阵仗?”

火拔仇半蹲下身子在白探微耳边道:“好家伙,那和尚阵仗不小啊!左右两名武僧护着,他被夹在中间,这是怕我们吃了他不成?”

“火拔仇叔叔,高僧哥哥是得了风寒,不能见风,所以要武僧用大扇子遮挡长城上的大风。”道童袁宽之道,“高僧哥哥才不是那种人呢!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先生好兴致。”秋溪僧在白探微的五步之外停下,“此处是灵州长城,再往西就到吐蕃了,届时山川易色,异域之感扑面而来,也就是中原控制的范围的尽头了。”

说到此处,秋溪僧人微微一叹道:“可惜了,这么美好的景色,却随时可能毁灭于战火,贫僧虽有心但无力。”

白探微眼轮一抬,只觉秋溪僧人此话说的怪而无味,不知为何,总觉不是滋味。

接着,白探微淡淡一笑道:“战争的事情太复杂,小子管不了,方才高僧说的吐蕃,小子也不熟悉,小子这次是要去昆仑山的,一半路还不到,到了昆仑山还要找到仙势凤鸟一族,难啊!”

白探微有意岔开话题。

道童袁宽之扯了扯白探微的衣摆问道:“哥哥,这仙势凤鸟一族是什么来头?”

“仙势凤鸟一族是术门大宗,江湖传言,这仙势凤鸟一族向来自称是仙,全族皆在昆仑山秘境中修行,自给自足,很少走出昆仑山。”秋溪僧人替白探微解释道,“从其根源上来说,仙势凤鸟还是脱胎于中原道家。”

“不错。”白探微接上秋溪僧人的话道,“中原道家影响深远,仙势凤鸟与龟兹镜师从根源上来说,其实是一家,只是修行的内容不同,至于西晋,中原道家分为丹鼎、符箓两派,仙势凤鸟一族主要是求仙问药,不管世事,而龟兹镜师则专注于符箓法术,另外参谋国事,因为修行的方向不一样,导致门派行事风格也不一样,仙势凤鸟是清修,注重长生成仙之道,所以往往不见踪迹。”

“那这么说来,仙势凤鸟也是道士咯。”火拔仇道。

白探微点点头:“自然是。”

“那哥哥,同样是道士,仙势凤鸟可有袁天罡厉害?”袁宽之一听这些门派都是发端于中原道家,忍不住问道,不过袁宽之几多聪明,在外人面前从不提袁天罡是自己爷爷的事情,但他毕竟是个孩童,又很好奇术师之间强弱的对比。

白探微轻轻一顿,而后又道:“袁天罡是个人修行,不能代表门派,所以孰高孰低不好判断,不过从天下三十六幻师的排行上来看,白鹤山道人袁天罡与仙势凤鸟一族的凤鸟先生是齐名的,而凤鸟先生几乎从未出过昆仑山,其修为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境界,那就无人知晓了。”

袁宽之听此,双目中透出神往的色彩来,天下三十六术师就如神话一般,想到此处,袁宽之忽而想到一件事情,就是身边的白探微哥哥如此的厉害,为何三十六术师中没有白探微的身影呢?

“哥哥,你为何排不上三十六术师的行列呢?”袁宽之问道。

白探微微微一笑道:“宽之,因为哥哥不行啊,哥哥的修行太浅,自然是排不上啊。”

火拔仇哼了一声,白探微的实力究竟如何,别人不知道,火拔仇可是相对清楚的,毕竟一路走来,亲眼看见了白探微的法术,白探微此人异常的低调,在龟兹国的那几年,白探微几乎没有展露过半点实力,而在沙漠中那次遭遇马匪,火拔仇方才第一次见白探微施放浮海大幻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白探微之所以不在三十六幻师的行列,其实也很简单,因为白探微此前都在幻境中修炼,可以说到目前为止,除了看见白探微出手的这些人之外,都无人知晓白探微的实力,又如何能及时给他排行呢?至于白探微的实力究竟能够排在什么位置,这件事恐怕白探微自己也不知道。

众人正讨论到此处时,听得不远处传来达达踏踏的脚步声,此时的风声实在是太大了,白探微虽然听觉敏感,但也无法在这般猎猎的大风中辨别出过来的脚步声是谁的。

“先生原来在这里,真是让裴某好找啊!”而后传来裴直稍带喘息的声音。

“是裴直兄弟啊!好久不见。”火拔仇笑道。

说话之间,裴直与阿史那白马已然到了跟前,白探微张了张鼻翼,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裴兄今日穿了新衣?”白探微问道,白探微只闻见风中有一丝别样熟悉的味道,但被大风吹散得太淡了,并无法对应此前闻过的味道,只是莫名地觉得熟悉。

“先生这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啊?”裴直伸出五指在白探微眼前晃了晃。

白探微淡淡一笑道:“你猜?”

“先生莫打趣了。”裴直道,“确实换了衣裳,粗布麻衣,过冬用的,新衣裳穿着就是暖和,到时候三军就全凭这些耐寒的衣物与吐蕃周旋了。”

白探微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皱起眉头仔细回想起来。

“这身衣服还不错啊!”火拔仇轻轻扯了扯裴直的衣襟道,“裴兄,这衣裳还有的多吗?给我也来一件,我是粗人啊!还是喜欢穿粗衣,到时候打起架来,身手放得开,也不怕衣服弄脏弄破!”

裴直一拍火拔仇的肩膀道:“包在我身上好了,习武之人都懂的,这般的衣服是正好,其他的衣服收束着手脚,十分不便,今夜我便给火拔兄寻一套合身的来。”

火拔仇双手抱拳道:“那便有劳宁折兄弟了。”

说着,火拔仇就要从怀里摸出些钱来给裴直,火拔仇也知道,这些衣服虽然看起来粗疏,但因为是军用物资,质地都是非常好的,一般情况下,花钱都买不到的,这次劳烦裴直,需付一些钱才行。

裴直见此摆摆手道:“哎呀,火拔仇这是做什么?拿回去,不瞒火拔兄说,此番不知江湖何方义士捐赠了几大船的衣物,多的那是穿不下,火拔兄就等着好了,不要钱不要钱。”

两人如此相互推诿了几次,火拔仇才将钱收了回去。

此时,白探微正沉默着想事情,似乎接近灵光一现时,鼻头传来一股熟悉的香味,这道香味是被大风带过来的,闻到这味道之后,白探微闹钟思路全无,立即朝四周张望。

“是女丑!”白探微微微兴奋道。

这个味道是自己曾经送给女丑的香囊的味道,那是白探微给女丑特制的,绝对不会有错。

裴直又是一惊,道:“先生,你到底是看得见啊?这都知道!”

裴直并不能对白探微的嗅觉感同身受,所以感觉诧异,此番裴直急匆匆地快马赶来,除了见一见白探微,另外更重要的就是把猿师女丑带到白探微这里来。

几日前,女丑征求父亲的同意之后,就到洛阳城寻找白探微,一问文除非才知道,白探微早已经随军向西了,于是快马加鞭,日夜不息地追赶,这才追上娄师德的部队,裴直得知此事之后,立即把女丑带到了长城上。

此时朔风猎猎,巨大的日头半沉在远山之间。

白探微站在长城高处,而女丑巫小满则站在长城低处,此时巫小满见到日思夜想的白探微时,一下子热泪盈眶,捂住嘴巴,几欲哭出声来。

因为两人差一点就生离死别,而正恰是白探微留下的一个小细节,救了巫小满。

白探微是为龟兹镜师,心性如水般宁静,其他人看白探微似乎平静异常,而其实女丑知晓,此时白探微的心中已经是情绪翻涌,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探微公子的镜。

阿史那白马推了推女丑,笑道:“妹妹,你还愣着干嘛?先生看不见,你快去照应你的先生!”

女丑被阿史那白马这么一提示才反应过来,抹了一把眼泪,赶紧冲上前去,冲进了白探微的怀抱,两人紧紧相拥。

“啊哟!小孩子看不得!”火拔仇见势,赶紧把袁宽之的双眼捂住,笑道。

“哈哈哈!”秋溪僧人也道,“贫僧也看不得,今日就让二人谈情说爱,暂且不论道了,小僧去也。”

“走走走!我们也走。”火拔仇一把扛起袁宽之,朝裴直挥了挥手道。

“火拔兄,我还不能走。”裴直道。

火拔仇一愣,道:“怎么?你还想搅扰先生跟女丑姑娘不成?”

“怎么可能。”裴直道,“裴某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先生说。”

火拔仇微微一愣,而后提示道:“那便好好商量,盯着点先生,莫让她跟丫头片子一起跑了。”

“没问题,裴某有分寸,火拔兄弟尽管放心好了。”裴直道。

灵州长城的城头。

白探微与女丑并肩而立,朔风吹动着两人的衣摆,一青一白,好似花儿一般的。

“公子,小满差点就见不着公子了。”巫小满轻叹一声,将头枕在白探微的肩膀上。

白探微淡淡一笑,虽心有余悸,但对自己能保护小满也是信心十足。

“公子是怎么做到的,怎么会?”巫小满心中有疑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白探微就忽然出现了。

“鸿雁咒。”白探微轻轻抚摸着巫小满柔软的鬓发道。

“鸿雁咒?”巫小满抬头,望着白探微的双眼,这双蓝色的眼睛,此时什么也看不见,小满心中又不禁一揪。

“不错,是只属于小子与小满的咒法。”白探微轻声道,而后出双指抵在小满的脖子上,“好像就是这里,怪小子自作主张,不曾与小满说过此事。”

巫小满摸了摸脖子上白探微手指的地方,什么也感觉不到,但她清楚的记得,当日在危险关头,的确脖子一侧忽然发烫,而后白探微就出现了。

“公子好生厉害。”巫小满道,“但那个龙鸟大盗呢?他消失了?”

白探微指了指自己的双眼道:“没有,被关在小子的命镜里,只是小子现在眼睛受了伤,应该无法再启动命镜了。”

“那怎么办?”巫小满蛾眉皱起道,“我不要公子的命镜里呆着一只癞蛤蟆,难受!”

白探微轻轻抚摸小满的头道:“小子的命镜里还有一座雪山跟大猿猴呢!”

小满一听此话,更是担忧了,她不知道白探微究竟用自己的命镜做了哪些事,不过一听白探微这话,就觉得心疼无比。

“都是小满不好,如果不是小满到处乱跑,也不会这样。”巫小满道。

“现在好了,小满陪着小子去昆仑山。”白探微道,“昆仑山上有个叫凤鸟先生的道人,他能医治好小子的眼睛,传说昆仑醴泉能医治百病,一定能治好小子的眼睛的。”

“公子说的可是真话,不是安慰小满的吧。”巫小满道。

白探微淡淡一笑道:“如果是安慰小满的话,小满会怎样呢?”

巫小满娇嗔道:“那就不理公子了!”

“小子是镜师,小满的心思一猜就中,小满嘴上不理小子,心里一直惦念着。”白探微笑道。

巫小满无法,捏了捏白探微的脸道:“就会贫嘴,对了探微公子,裴大哥好像找你有事,可别一直晾着人家。”

“哦?”白探微道,“他为何不早说。”

“公子这是明知故问。”小满扶白探微站起身来道。

阿史那白马与裴直二人虽也是情投意合,但他们两人都是江湖豪侠,即便是谈情说爱也不会像白探微与女丑这般卿卿我我,阿史那白马是突厥女子,性格暴烈,裴直这般的汉子在白马跟前,那也只能俯首帖耳。

“诶!他们俩终于腻歪完了。”裴直一见白探微与女丑二人起身朝这边走来了,立即道。

“怎么?你是不耐烦了,还是怎么?”阿史那白马双手抱在胸前,只见裴直一幅着急的模样。

“没……没有,绝对没有,这正事要紧。”裴直道。

“正事?”阿史那白马道,“原来在裴大人的眼里,跟白马的事不是正事啊!也难怪,裴大人现在是将军了,可瞧不上白马这般江湖女子了。”

“我……我没这个意思啊!”裴直急道。

裴直本来就口讷,一听阿史那白马这么说,一下子着急了,大声道:“谁说不是正事了?这是最大的正事。”

“哦?”阿史那白马又道,“堂堂一个男子汉,把谈情说爱当成正事,枉我阿史那白马敬你是个个豪杰,真令人失望啊!”

“你!”裴直急的直跺脚,根本没法回答阿史那白马的话。

“裴兄好是愚钝啊!”白探微听得两人说话,不禁发笑道,“往后日子难过咯。”

女丑一听,轻轻地推了推白探微,轻声道:“公子又调皮了,裴大人已经够可怜了,我看白马姐姐经常打他,你莫要再欺负他了,怪可怜的。”

白探微侧脸,在巫小满耳边轻声道:“小子的话杀人,小满的话是诛心,小满如此一说,裴兄更似显得无药可救了。”

几人互相开了些玩笑,而后话题一转,聊到了阿史那白马带来的情报上。

上番青衣猿师巫药师在项王堂大开杀戒,好是乱了一番,原本阿史那白马置气巫小满的,但听长老游道诚说了缘由,这才知道,巫药师所以开杀戒不是因为巫小满,而是为了捉火拔仇,只是一切凑巧。

阿史那白马也是一个好有格局的女子,巫药师与山寨的恩怨,那是巫药师的,与他女儿巫小满没关系,故此白马仍旧把小满当做妹妹看,小满也因此感动不已,只是一时不知如何报答。

另外,阿史那白马从游道诚处打听来了虫术的下落。

“不愧是神医,果然知道此事。”白探微对神医游道诚有所耳闻。

游道诚只听阿史那白马的描述,就知悉波斯胡寺里出现的怪物是西域蚀虫,不仅如此,游道诚还知道西域蚀虫的门派下落。

“游长老说,要控制蚀虫,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蚀玉。”阿史那白马道。

这与巫小满此前说的是一样的。

“而世上唯一有蚀玉的地方就是于阗国。”阿史那白马接着道。

巫小满口中嘶了一声道:“难道是于阗玉?”

所谓的于阗玉就是和田玉,又称之为昆仑玉,只产于于阗国境内,据说开采难度非常的大,但质地是其他玉石所无法比拟的,不过于阗玉也从来没有被称为蚀玉。

阿史那白马摇摇头道:“不是和田玉,关于这个蚀玉,还有一段非常可怕的传说。”

“传说?”白探微一听传说二字,一下子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