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

·草木有情或者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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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古詩中還有一類重要的模式,我把它總結叫草木有情或者無情,通過花草來寫人的感情。我們先看陳羽的《吳城覽古》:

吳王舊國水煙空,香徑無人蘭葉紅。

春色似憐歌舞地,年年先發館娃宮。

“吳王舊國水煙空”,曾經的吳國現在已經煙消雲滅了。“香徑無人蘭葉紅”,沒有人,但是蘭葉仍舊紅。花草不會因為人的改變而改變。

“春色似憐歌舞地,年年先發館娃宮。”這些花、這些草好像在憐憫這片曾經的歌舞地。歌舞地,“猶有當時歌舞樓”,我們關於這裏的想象會被調動出來。花草憐憫的方式是什麽呢?是每年一到了春天,它們就趕緊地長滿了這片地方。陳羽把花草寫得像人一樣有情。

可是這裏寫花草的有情反而襯托出一種寥落。如果這裏仍舊有人,仍舊宴飲不斷,春色也不會“先發館娃宮”了。

但是草木本身不會思考,它也不會流淚,它也不會笑。它是沒有感情的。是誰覺得它有感情?是人,是詩人把自己的感情投注在這些無情的草木上麵。

《莊子·秋水》裏記錄了這樣一段對話:

莊子與惠子遊於濠梁之上。

莊子曰:“(左魚右條)魚出遊從容,是魚之樂也。”

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

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雲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

莊子自己心裏快樂,所以看魚也是快樂的,其實是“移情”。

陳羽寫的是有情,韋莊的《台城》寫的是草木無情:

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

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裏堤。

“江雨霏霏江草齊”,江邊的雨下得很細密,草長得很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