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時間與短視頻

第二十五章 時間的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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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博爾赫斯的《博聞強記的富內斯》裏,富內斯是一個擁有無限記憶的人,他沒有抽象概括的思維,他無法理解“狗”這個共性符號,包括不同大小、不同形狀的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個別的狗,但他會記住每一隻狗的區別,包括細致入微的顏色區別以及每一隻眼睛的瞳孔細節。我們看到的不過是一棵棵樹,這些樹的樣子對我們而言大同小異,而對他來說,則是極繁雜的枝丫角度和無窮的樹皮紋理。他的世界擁有難以容忍的精確,他根本無法入睡,夢和現實都擠滿了難以容忍的精確細節。在他的世界裏,每一個瞬間其實都充滿差異,每個差異都再次與其他的差異產生差異,這些差異倍增、不斷翻折,無限向內褶進。這是一種令人驚恐的無窮差異化。

人們總是追憶著抓不住的過去,基於過去和當下想象未來,每一個當下都孕育著過去和未來。於我們而言,總是生死之間的壓力,受限於時間的張力。

藝術家有意或無意地在作品中折射出自己的時間觀,映射自己對時間的焦慮和愛欲,也在使用全人類唯一共通的語言——時間。

故事如果需要被講述,它的語言應該是時間。在人物的麵孔和肢體中,看到時間的痕跡,在“瑪德萊娜蛋糕”中接入自己對時間的想象。通過時間這門語言,我們完成著講述,激**著情感,刺激著懸念。

情感如果需要被表達,它的語言也應該是時間。情感滋生於縫隙之間,我們的心靈在縫隙的兩端運動的過程中,構建時間的綜合。情感從來都不是用文字和影像來表達的,文字和影像不過是對時間的翻譯。

“瞬間影像家”們——那些雕塑家、畫家、攝影師,在曆時性的感知中,用捕捉瞬間停頓講述著時間的前後,讓“當下”孕育著“過去”和“未來”的想象,在共時性的感知中,用時間的縱深來激發心靈中更多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