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習錄:葉聖陶點校版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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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薛侃在除去花間雜草的時候,有感而問:“為什麽天地之間的善難以培養,惡難以鏟除?”

先生說:“隻是沒有培養也沒有鏟除而已。”沒多久,先生又說:“這樣看待善惡,是從自己的身體出發來思考,就是錯的。”

薛侃不太理解。

先生說:“天地萬物,像花草一樣,哪有善惡的區別呢?你想要賞花,那麽就認為花是善的,草是惡的。要用到草的時候,又認為草是善的了。這樣的善惡,都是從你心中的喜好和厭惡生發出來的,因此是錯的。”

薛侃說:“既然這樣,那麽就是沒有善也沒有惡了?”

先生說:“沒有善惡是天理寧靜,具有善惡是氣節變動。氣節不動,就是沒有善惡,就可以稱為至善了。”

薛侃問:“佛教也推崇無善無惡,有什麽區別?”

先生說:“佛教著眼於沒有善惡,就一切都不管,不能治理天下。聖人所說的無善無惡,隻是讓人別刻意去為善為惡,不為氣所動,然後遵從王道,待達到極致,就自然能夠遵循天理,就能‘裁成天地之道,輔助天地之宜’。”

薛侃問:“既然草不是惡的,那麽就不應該除去草了?”

先生說:“這樣又是佛教、道教的意見了。如果草對你有所妨礙,為什麽不除去呢?”

薛侃說:“這樣做就又是刻意喜好、刻意為惡了。”

先生說:“不刻意喜好或為惡,並不是完全沒有喜好或厭惡,不然就是沒有知覺的人了。所說的不刻意去做,隻是說喜好為惡都要遵循天理。不除去這些,就又增添了一分意思。這樣就和沒有喜好或為惡一樣了。”

薛侃說:“除草怎樣才是遵循天理,不夾雜一點新意呢?”

先生說:“草妨礙了你,從天理來講也應該除去,那就要這樣做。即便沒有立即全部除去,也不要成為心中的拖累。如果有一分在意的話,心體就會被施累,就會有許多動搖氣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