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棉花期货交易为我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成功,不久后,我收到了一封信,对方想要与我会面。信的署名是帕西·托马斯。我立即回信说很乐意与他见面,我随时在办公室里恭候他的到来。第二天他便来了。
我一直都很仰慕他。在棉花种植业和棉花期货市场里,他的名字几乎家喻户晓。无论是在欧洲还是美国,我都能听见人们不断引用帕西·托马斯的名言。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在瑞士的一个度假村和来自开罗的一名银行家聊天,他曾和已故的欧内斯特·卡塞尔爵士(Sir Ernest Cassel)合作在埃及种植棉花。他听说我来自纽约时,立刻向我打听帕西·托马斯的近况。他一直在定期搜集和阅读托马斯的交易报告,这个习惯雷打不动。
我一直认为,托马斯做交易的方式很科学。他是个真正的投机商,拥有梦想家的视野和战士的勇气;他是个思想家,也是消息异常灵通的人,对棉花交易的理论和实践都了如指掌。他善于倾听,也喜欢阐述观点、理论和抽象概念。同时,关于棉花市场的现实层面和棉花交易者的心理活动,几乎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因为他拥有多年的交易经验,也经历过几次大起大落。
在他合伙创办的谢尔顿-托马斯证券经纪公司经营失败后,他开始自立门户。他仅用了两年时间便东山再起,着实引人注目。我还记得在《太阳报》上读到他东山再起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全额偿还了过去的债务,第二件事情便是雇用了一位专家帮助他做决策,他在研究如何投资100万美元才能获得最高的收益。这位专家考察了几家公司的资产并分析了它们的财报,最终推荐他购买特拉华-哈德森(Delaware & Hudson)公司的股票。
经历了上百万美元的失而复得后,托马斯在3月的棉花交易中再次一败涂地。见到我之后,他没有浪费时间,直接提议我们二人联手。无论他收到什么消息,都会首先通知我,然后再向其他人公开。我的任务是进行实际操作,他认为我拥有他所没有的交易天赋。
出于许多原因,我并没有被他的提议所打动。我坦白地告诉他,我觉得自己不擅长与他人合作,也没什么兴趣学习如何与他人合作。但他坚持认为,我们二人会组成理想的搭档,我不得不直白地告诉他,我不想影响他人的交易。
“假如我犯了错,”我告诉他,“只有自己会立即付出代价,不存在延期偿还的代价,也没有意料之外的麻烦事。我之所以独来独往,除了因为这是我的选择之外,也因为这种交易方式是最聪明和最划算的。与其他交易者斗智斗勇可以令我得到满足感,我从未见过他们,从没跟他们讲过话,也从不建议他们如何买进或卖出,我希望可以保持这种状态。我所赚到的利润会证明我的观点是正确的。我不想贩卖观点,也不想把我的观点变成资本。假如我用其他方式来赚钱,我会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些钱。我对你的提议不感兴趣,因为我只对交易本身感兴趣,只想以自己的方式为自己做交易。”
他说很遗憾我会这样想,并试图说服我拒绝他的方案是错误的选择。但我坚持自己的观点,除此之外,我们进行了一场愉快的对谈。我告诉他我知道他会“卷土重来”,如果他愿意接受我在金钱上的帮助,我会感到很荣幸。但他说他不能向我借钱。随后他向我询问我在7月做过的棉花期货交易,我向他详细讲述了事情经过,包括我是怎样开始交易、当时买进了多少棉花期货,以及价格和其他细节。我们接着聊了一会儿后,他便告辞了。
不久之前我说过,投机交易者拥有许多敌人,其中有很多障碍来自自身,我一直铭记着我犯过的许多错误。我知道,即使一个人拥有独到的见解并终生保持独立思考的习惯,他依然有可能在他人的劝说下放弃自己的立场。我对投机者常犯的错误具有很强的免疫力,如贪婪、恐惧和希望。但我也是个普通人,我发现自己总是很容易犯错。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本应当提高警惕,因为不久之前我曾亲身经历一个人有多么容易受到他人的影响而做出违反自己判断,甚至是违背自身意愿的事情。这件事发生在哈丁兄弟的办公室。我在他们的公司里有一间私人办公室,那是哈丁兄弟为我准备的。在交易时段之内,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闯进来。我不想受到干扰,同时由于我的交易规模很大,账面利润也很高,我受到了良好的保护。
一天,刚闭市后,我听见有人说:“利文斯顿先生,下午好。”
我转过身,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对方是个中年人,年纪在30岁到35岁之间。我不明白他是怎么进来的,但他就站在我的办公室里。我想他大概有要紧事找我。但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他。接着,他便说道:“我来见你是为了聊聊关于沃尔特·司各特(1)的事情。”然后他开始了长篇大论。
他是一个图书代理商,但言谈举止并没有多么优雅。他的外表看起来也不出众,但他确实很有个性。我以为自己在认真听他讲话,但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直到现在我仍不清楚他当时说了什么。他说完这段长篇独白后,先是递给我一支钢笔,然后递过来一张空白的表格,我在上面签了字。那是一份费用为500美元的《沃尔特·司各特全集》订书单。
我直到签名的那一刻才回过神来,但他已经把合约妥善地收好了。我不想买那些书,没有可以摆放书籍的地方,它们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用。我想不到可以把书送给谁,但还是买下了价值500美元的书籍。
我已经习惯了承受金钱上的损失,以至于我在犯错时最先考虑到的从不是损失了多少钱。我关注的永远是交易本身,我为什么会失败。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自身的局限性和思维习惯。另一个原因则是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人只有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并在之后的交易中获利,才能原谅自己的错误。
我已经犯下了价值500美元的错误,但还不太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于是只好看着那个家伙,仔细地打量他。我敢用性命担保,他竟然向我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他仿佛能看穿我的想法。不知为何,我知道自己不必向他解释什么,即使我不说,他也会知道。于是我省略了解释和前提,直截了当地问他:“这笔500美元的订单能让你赚到多少佣金?”
他立刻摇头说:“我不能那么做!抱歉!”
“你能赚到多少钱?”我坚持问道。
“。但我不能那么做!”他说。
“500美元的是166.66美元。我可以给你200美元现金,只要你把那张签了字的合同还给我!”为了证明我是认真的,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钱。
“我说过我不能这么做。”他说。
“你的所有顾客都会提出这种交易吗?”我问。
“不会。”他回答。
“那么你为什么如此确定我会提出这个交易?”
“像你这样的人就会这么做。你是第一流的输家,因此也会是第一流的商人。我很感激你,但我不能这么做。”
“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想赚比佣金更多的钱?”
“其实,不是这么回事,”他说,“我工作不仅是为了赚佣金。”
“那么你为什么而工作呢?”
“我工作不仅是为了佣金,也为了创造纪录。”他回答。
“什么纪录?”
“我的纪录。”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工作仅仅是为了赚钱吗?”他问我。
“是啊。”我回答。
“不,”他摇了摇头,“不,你不是这样的人。如果只是为了赚钱,你不会从工作中得到足够的乐趣。很显然,你工作不仅是为了给你的银行账户增加几美元,你在华尔街打拼也不是因为你喜欢轻轻松松地赚到钱。你是从其他事情上得到快乐的。我也是一样。”
我没有反驳,只是问他:“你是怎么得到乐趣的?”
“唉,”他向我坦白道,“每个人都有弱点。”
“你的弱点是什么?”
“自负。”他说。
“那好吧,”我告诉他,“你已经成功地让我签下了订单。现在我想取消订单,我愿意付给你200美元,你只花10分钟的时间就赚到了这笔钱。这还不够令你感到骄傲吗?”
“不。”他回答,“你瞧,其他代理商已经在华尔街跑了几个月,他们甚至入不敷出。他们把失败的原因归咎于产品定位和目标群体。所以,公司派我出马,让我证明有问题的是他们的销售能力,而不是产品定位和目标群体。他们的佣金是25%。我当初在克利夫兰用了两周时间卖出82套书。我来到这里,不仅是为了把书卖给拒绝了其他代理商的顾客,也是为了把书卖给他们连见都没见到的顾客。所以,公司才付给我33%的佣金。”
“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把那套书推销给我的。”
“哈,”他安慰似的说,“我还卖给J. P.摩根一套。”
“这不可能。”我说。
他没有生气,只是说:“真的,我做到了。”
“把一套《沃尔特·司各特全集》卖给J. P.摩根?你知道吗,他不仅已经收藏了一套很好的版本,还很可能拥有其中几篇小说的原始手稿。”
“你看,这是他的亲笔签名。”他立即拿出一份由J. P.摩根本人签字的合约,在我面前晃了晃。也许那不是摩根先生的签名,但当时我根本没有怀疑。
他的口袋里不是也有我的签名合约吗?我感到无比好奇,于是我问他:“你是怎么过图书管理员这一关的?”
“我没有见到图书管理员。我见的是老先生本人,就在他的办公室里。”
“这太夸张了!”我说。每个人都知道,赤手空拳走进摩根先生的私人办公室比带着定时炸弹闯进白宫还要困难。
但他宣称:“是真的。”
“可是,你是怎么进入他的办公室的?”
“我是怎么进入你的办公室的?”他反驳道。
“我不知道啊,你来告诉我。”我说。
“我进入摩根办公室的方法和进入你办公室的方法是一样的。我只是跟站在门口的家伙聊了一聊,虽然他的职责就是阻止我进来。我让摩根签字的方法和让你签字的方法也是一样的。你不是为了买一套书才签字的。你只是接过了我递给你的钢笔,然后照我说的去做了而已。摩根和你一样,没有区别。”
“那真的是摩根的签名吗?”我问他,我的怀疑晚了3分钟。
“当然啦!他从小就会写自己的名字。”
“就是这么回事吗?”
“就是这么回事。”他回答,“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就是全部的秘密。我很感激你。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利文斯顿先生。”他开始往外走。
“等等,”我说,“我一定要让你从我这里赚到200美元。”我递给他35美元。
他摇了摇头,然后说:“不用了,我不可以那么做。但我可以这样做!”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份合约,把它撕成两半,然后把碎片交给我。
我点出了200美元递给他,但他再一次摇头。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说。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撕毁合同?”
“因为你没有抱怨,而是自己承担了后果。假如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但我自愿付给你200美元。”我说。
“我知道,但金钱不能代表一切。”
他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我不由得说:“你说得对,钱不是万能的。现在,你真正想让我为你做的是什么呢?”
“你的反应真快啊。”他说,“你真的想为我做些什么吗?”
“是的,”我告诉他,“我真心这么想。但我究竟能不能帮到你取决于你想要的是什么。”
“带我去艾德·哈丁的办公室,请他给我3分钟的时间,然后让我单独和他聊聊。”
我摇了摇头,说:“他是我的好朋友。”
“他已经50岁了,而且他是一名股票经纪商。”这名图书代理商说。他说得没错,于是我带他来到艾德的办公室。我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也没有再听说有关这个人的消息。过了几个星期后,一天晚上,我前往上城区时,在第六大道的高架列车上碰见了他。他彬彬有礼地向我脱帽致意,我也点头回礼。他走过来,向我问道:“利文斯顿先生,你最近好吗?哈丁先生也好吗?”
“他很好。为什么这么问呢?”我觉得他似乎有所隐瞒。
“那天你带我去见他时,我卖给他一套价值2000美元的书。”
“他一个字也没有向我提起过。”我说。
“像他那样的人不会说出来的。”
“什么样的人不会说出来?”
“从不犯错的人,因为他们觉得犯错是可耻的。像他这样的人一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想法。像他这样的人可以作为教育孩子的典型,也能逗我的妻子一笑。利文斯顿先生,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拒绝你迫切希望我接受的200美元时,便预料到这个结果了。”
“假如哈丁先生没有买你的书,你会怎么办呢?”
“哦,但我知道他会买的。我已经清楚他是怎样的人了。他一定会上钩的。”
“是吗?可是如果他真的一本也不买,你会怎么办?”我坚持问道。
“那么我会回头再卖给你。再见,利文斯顿先生。我要去见市长了。”列车抵达公园站时,他站起来。
“祝你成功卖出10套书。”我说。市长阁下是坦慕尼派(2)。
“我也是共和党人。”他说完便走下列车,他的脚步并不匆忙,仿佛确信列车会等他下车后再启动,事实确实如此。
我之所以详细描述这个故事的每个细节,是因为故事中这位非凡的主角让我买下了本不想买的东西。他是第一个做到这件事的人。本来不应该有第二个人,但这个人竟然出现了。你总不能指望世界上只有一位如此优秀的推销员,也不能指望他人的人格魅力对你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我友好而坚定地拒绝与帕西·托马斯合作后,他离开了我的办公室,我本以为我们二人的商业道路永远不会相交。我甚至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到他。然而,在第二天,他便寄来一封信,感谢我愿意提供帮助,并邀请我再次见面。我回信说会登门拜访。随后他又寄来一封信。我给他打了电话。
后来,我们得以经常见面。我总是很乐意听他讲话,他的知识十分渊博,并且他能生动形象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我想他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人。
我们聊到了许多话题。他博览群书,对很多话题都有深刻的见解,并且他天生擅长做有趣的总结。他的语言中蕴含的智慧令人钦佩不已,没有人像他一样能言善辩。我听到过许多人对帕西·托马斯的各种指责,其中包括缺乏诚意,但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他那惊人的口才无法首先彻底说服自己,又怎么能获得其他人的认同呢?
我们当然就市场状况进行过许多次长谈。我不看好棉花期货,但他的观点与我恰恰相反。他举出了许多事实和数据,我本应被他驳倒,但我没有。我无法否定这些事实和数据的权威性,因而无法反驳他,但他的话没有动摇我的信念,我相信自己从纸带中解读到的信息。他坚持不懈地反驳我,直到我最终对我从交易报告和报纸上搜集到的情报产生了一丝怀疑。这表示我无法透过自己的观察来分析市场。一个人不会因为他人的劝说而改变自己的信仰,但他会陷入一种怀疑和犹豫的状态,而这比改变信仰更糟糕,因为这表示他不能充满自信地坦然进行交易。
我不能说自己已经完全陷入混乱,但确实乱了阵脚,或者说,我停止了独立思考。我无法详细描述如何一步一步陷入这种令我付出巨大代价的心理状态。我猜大概是因为他所列举出的数字如此精确,这是独属于他的论据,而我的观点却很不可靠,但这不是独属于我的观点,而是公开的信息。他喋喋不休地讲述着极其可靠的事实,这些情报来自他在南方的上万名联络员,并且经过了多次验证。最终,我开始像他那样去理解市场条件,因为我们都在浏览同样的信息,那就是他展现在我眼前的证据。他的逻辑思维很缜密。一旦我接受了他的事实,那么我从他的情报中得出的结论必然会与他的结论相同。
他最开始与我讨论棉花期货市场的行情时,我不仅看空市场前景,也持有期货市场的空头。后来,我接受了他的事实和数据,开始担心自己根据错误的情报建立了头寸。既然有了这种感觉,我便不可能不采取补救措施。我已经在托马斯的影响下平了仓,在这之后,我不得不转手做多。我的思考方式就是这样的。你知道,我这一生唯一的事业便是股票和期货交易。我自然认为如果做空是错误的选择,那么正确的选择一定是做多。既然做多是正确的选择,那么我必须买进。就像在棕榈滩时我的老朋友曾告诉我,派特·霍恩的口头禅是“只有下注才会知道输赢!”我必须证明我对市场的判断是否准确,而唯一能给出证明的只有经纪商在月底发给我的交易报告。
我开始买进棉花期货,很快便建好了与往常类似的头寸,我持有大约6万包棉花期货。这是我职业生涯中最愚蠢的一次操作。我不是出于自己的判断而承担成功或失败的后果,只是在按照别人的规则进行交易。这场愚蠢的交易显然不会到此为止。我不仅在不应该做多的时候买进了期货,而且没有根据多年累积的经验逐步建立仓位,我的交易方式错了,我由于轻信他人而一败涂地。
市场走向没有按照我期望的方式发展。我对市场抱有信心时,从不会感到害怕,也不会失去耐心。然而,市场的发展并不符合托马斯的预期。在踏出错误的第一步之后,我又朝着错误的方向迈出了第二步和第三步,当然,我错得越来越离谱。在别人的劝说下,我不仅没有及时止损,反而与市场走向背道而驰。这种交易风格不符合我的个性,也违背了我的交易准则和交易理论。即使是年轻时的我在投机商号里做过的交易,也比我现在的选择更加明智。但我已经不再是自己了,变成了托马斯的复制品。
我不仅持有棉花期货的多头,还重仓持有一批小麦期货。小麦期货的表现不俗,并为我带来一笔丰厚的利润。我为了弥补棉花期货的损失进行了一系列无谓的努力,这令我的仓位增长到15万包。我可以告诉你,这时候我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么说不是为了粉饰我的过错,只是在陈述相关的事实。我记得我还去贝肖尔海岸休养了一段时间。
在休养期间,我开始反思。我感觉自己持有的仓位过高。一般来说,我不会胆怯,但那时开始有些紧张,这令我决定缩减持仓。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必须选择出清棉花还是小麦。
我对投机市场的规则了如指掌,并且拥有12年到14年的股票和期货投机交易经验,像我这样的人依然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这真是不可思议。棉花期货给我造成了损失,我选择了继续持有。小麦期货为我带来利润,我却出清了它。这个操作简直愚蠢透顶,但我只能这样为自己辩护:这不是我的交易,而是托马斯的交易。在投机者犯下的所有错误当中,很少有比试图挽救已经失败的交易更严重的错误。不久之后,我的棉花期货交易出现了惨不忍睹的结果,由此证明了这一点。你必须永远记住:卖出亏损的产品,保留盈利的产品,才是正确的做法。这个道理如此明显,我也一直都很清楚应该这么做。直到现在,我依然对自己当初竟采取了相反的做法感到诧异。
于是,我卖出了小麦期货,刻意切断了自己的利润来源。在我平仓之后,它的价格一路上涨到每包20美分。假如我没有卖掉它,也许已经赚到了800万美元的利润。我已经下定决心继续持有导致亏损的头寸,甚至买进了更多的棉花期货!
我记得很清楚,每一天,我都在买进更多棉花。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是为了避免棉花价格下跌!还有比这更烂的操作吗?我只是不断地投入越来越多的资金,这些钱最终赔得一干二净。我的经纪商和关系亲密的友人至今都不能理解我当初的做法。当然,如果这些交易最终产生不同的结果,我便创造了奇迹。许多人多次警告我,不要过于依赖帕西·托马斯精彩的分析。我完全没有留意他们的警告,反而继续买进更多棉花来阻止价格下跌。我甚至还从利物浦期货交易所补仓。当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我已经积累了44万包棉花头寸。那时,一切都太晚了。我只能轧平头寸。
我赔光了从股市和期货市场赚到的所有利润。我还没有被洗劫一空,因为我在遇见我的好朋友帕西·托马斯之前曾拥有上百万资产,如今,我的账户里只剩下寥寥几十万美元。像我这样的交易者竟然为了眼前的利益而违背了自己从经验中学到的一切法则,这简直荒谬至极。
不管怎样,我仍得到了宝贵的教训:人可以无缘无故地犯下愚蠢的错误。交易者还面临着一个危险的敌人,那就是自身意志的动摇。如果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聪明人用巧妙的话语对你进行规劝,你很可能会改变自己的立场,这个教训令我付出了几百万美元的代价。然而,我一直认为,即使代价只有100万美元,我也同样可以得到教训。但命运女神并不总是允许你缴纳特定的学费。你会得到什么样的教训以及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由她来决定的,她知道无论是多么巨大的代价,你都不得不为自己的错误埋单。在明白自己究竟能犯下多么愚蠢的错误后,我终于可以了结这次事件。帕西·托马斯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这时候,我刚失去了超过的本金,就像吉姆·菲斯克说过的,失去的东西是无可挽回的。我只体验了不到1年的百万富翁生活。我运用自己的才智,在运气的帮助下赚到了上百万资产。倒行逆施的做法又令我失去了这笔财富。我卖掉了两艘游艇,断然改掉了奢侈的作风。
但这样的打击还不够。我走了背运,先是生了一场病,然后又急需20万美元现金。如果是几个月前,这笔数目根本不成问题,可是如今,它几乎代表着我的全部积蓄。我必须弄到这笔钱,问题是,我可以从哪里弄到这笔钱呢?我不想从经纪商那里取出我的保证金,因为如果这么做,我就没有足够的本金进行交易了。如果我想迅速赚回失去的数百万美元,交易的本金是必不可少的。剩下的选择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股市里把这笔钱赚回来!
想想看!如果你了解普通经纪行里的一般顾客,就会同意我的看法,在华尔街,希望从股市赚取生活费的想法是导致亏损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如果坚持抱有这种期望,你会赔光最后一分钱。
有一年冬天,在哈丁兄弟公司里,有一群成功人士花了三四万美元买了一件大衣,但最终没有一个人能在有生之年穿上这件大衣。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有一位优秀的场内交易者因为只领取象征性薪俸而享誉世界,他穿着一件海獭皮大衣来到交易所。那时的皮草价格还没有那么昂贵,那件皮大衣的价格仅有1万美元。在哈丁兄弟公司,有一个名叫鲍勃·基文(Bob Keown)的家伙决定买一件俄罗斯黑貂皮大衣。他在上城区打听了价格,这样一件大衣的价钱也是1万美元左右。
“那可是一大笔钱啊。”他的一个朋友表示反对。
“哦,还行!还行!”鲍勃·基文亲切地承认,“这笔钱大约相当于我一个星期的薪水。除非你们愿意把它当作礼物送给我,就算是对这家公司最善良的人表示一点儿真诚的敬意。有人想要发表什么意见吗?没有?那好吧,我可以让股市为我埋单!”
“你为什么想要一件黑貂皮大衣呢?”艾德·哈丁问。
“它很适合我的身材。”鲍勃回答,并站了起来。
“你刚才说你准备怎么买它?”吉姆·墨菲(Jim Murphy)问道,他是这里的万事通。
“詹姆斯,我要通过合理的短线投资来为它埋单,就是这么回事。”鲍勃回答,他知道墨菲一心只想打探消息。
吉姆当然继续追问:“你准备买哪只股票?”
“朋友,你又错了。现在可不是买股票的时机。我准备卖出5000股钢铁股票。它至少会下跌10个点。我会赚到2.5个点的净利润。这只是保守估计,没错吧?”
“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墨菲迫切地问。他个子很高,一头黑发,身材消瘦,面露饥色,因为他害怕错过纸带上的报价,所以从不出去吃午餐。
“我听说那件皮大衣是最适合我的一件。”他转身对哈丁说道,“艾德,帮我按市价卖出5000股美国钢铁的普通股。就是今天!”
鲍勃是个冲动的人,并且很喜欢讲笑话。这是他向全世界展现自己拥有坚强意志的方式。他卖出5000股钢铁股票后,股价立即上涨。鲍勃并不像他在开玩笑时表现得那么强硬,他在1.5个点时止损,然后对公司里的所有人承认,纽约的气候太温和,不适合穿皮大衣。皮大衣穿起来并不利于健康,而且过于招摇。其他人趁机取笑了他一番。可是,不久之后,其中一人便为了买这件皮大衣买进了联合太平洋公司的股票。结果这个人损失了1800美元。他说黑貂皮只适合用来做女性佩戴的披肩,不适合做谦谦君子大衣的内衬。
在那之后,不断有人试图利用股市来为这件皮大衣埋单。有一天,我说,为了避免公司破产,我要买下它。但他们都说这样做不公平,如果我想要这件皮大衣,应该让股市来埋单。艾德·哈丁强烈支持我的做法,当天下午,我便去毛皮商那里想买下它,但我发现一个来自芝加哥的人在一周前已经买走了这件衣服。
这只是一个例子。在华尔街,只要有人企图利用股市来购买一辆汽车、一只手镯、一艘摩托艇或者一幅画,他们一定会亏损。吝啬的股市欠我的生日礼物加起来的价钱都可以建造一座大型医院了。实际上,我猜在华尔街的所有禁忌事项里,下决心把股市变成实现愿望的仙女教母是最频繁发生也是最经久不衰的禁忌。
正如所有经受过检验的禁忌一样,这件事自然有其形成的原因。当一个人下定决心让股市为自己突发奇想的欲望埋单时,他会怎么做?其实他只是妄想而已。他在赌博。因此,他需要承担比理性投机更大的风险,他本应该心平气和地研究潜在市场条件,然后得出相应的观点和符合逻辑的结论。从一开始,他追求的就是唾手可得的利润。他没有办法耐心等待。市场不仅要给他回报,还必须立刻给他回报。他太不自量力了,他所要求的不过是一种概率均等的赌博。因为他随时准备好脱身,如果他只想赚到2个点的利润,会在股价下跌2个点时止损,他执迷不悟地以为自己有一半的机会可以赚到钱。我知道有人曾在这种交易里损失了上千美元,特别是一些人在牛市高位买进后不久,股价便发生了较大的反弹,这种情况比比皆是。这绝不是正确的交易方式。我在投机交易生涯中所犯下的最愚蠢的错误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一败涂地,失去了在棉花交易中赚到的所剩无几的本金。它甚至给我造成了更深的伤害,此后,我的交易不断失败。我坚持认为,股票市场最终会为我带来利润。然而,我唯一能看到的结局只有走投无路的下场。我负债累累,我的债主不仅有一些大型经纪商,还包括一些不需要缴纳保证金便可以进行交易的经纪行。我开始负债,并从此一直背负着债务。
(1) 沃尔特·司各特(Walter Scott,1771—1832):英国著名历史小说家和诗人,代表作有《艾凡赫》《昆丁·达沃德》等。
(2) 坦慕尼派:1789年5月12日建立,最初是美国一个全国**国慈善团体,后来成为民主党的政治机器;19世纪曾卷入操控选举的丑闻;1934年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