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票魔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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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天早上,这只股票的需求量陡然增加,股价上涨到了39美元。在开盘后的第一个小时内,这只股票的交易量超过了过去半年的交易总量。这只股票成了当日的一大热门,并带动了大盘整体上涨。后来,我听说多家经纪行的顾客们全都在讨论这只股票。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看到联合炉具公司的股价上涨,我并没有觉得不好受。通常来说,我没必要特意打听任何股票的特殊动向,因为我在场内有业务往来的经纪商朋友们和私下交往的朋友们都会随时向我传递消息。他们以为我想知道这些内幕情报,所以他们一听到任何新闻或八卦便会立即打电话告知我。这一天,我听说的全部消息就是有内部人员在买进联合炉具公司的股票,这是毫无疑问的。其中并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成分,全是真实的交易。购买股票的人买走了所有出价在37美元至39美元之间的股票,他们不顾别人的恳求,坚决不肯透露买进这只股票的任何原因或内幕消息。这种情况令一些狡猾而又警觉的交易者得出一个结论:这只股票将有大事发生。如果一只股票因为内部集团买进而上涨,但内部人士却不肯鼓励普罗大众追随他们操作,投机者们便会开始好奇官方什么时候发表正式声明。

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在观察情况,权衡利弊,并留意着每一笔交易。然而,第二天,买进的订单不仅变得更多,还变得更加虎视眈眈。在交易所的账本上挂了几个月的卖出订单毫不费力地便以略高于37美元的价位全部成交。新的卖出订单没有多到抑制股票涨势的程度。股价自然继续上涨,突破了40美元。现在,这只股票的价格已经涨到了42美元。

股价一涨到42美元,我便意识到现在可以卖出作为银行抵押物的那一批股票了。当然,我知道股价会随着我卖出而有所下跌,但只要我将均价维持在37美元以上,便没有人会责怪我。我知道这只股票的价值,我从这只股票过去几个月的沉寂情况判断出了它的市场价值。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分批抛出股票,最后成功甩掉了3万股。这只股票的涨势依然没有停止!

那天下午,我得知了这次恰到好处而又神秘莫测的大涨的原因。情况似乎是这样的,场内交易者在前一天晚上收盘之后和第二天早晨开盘之前得到一些内幕消息,他们听说我疯狂地看涨联合炉业,准备一口气把这只股票推高15~20个点,那些不了解我的交易记录的人以为这就是我的交易习惯。散布这则消息的情报贩子正是约书亚·沃尔夫本人。他作为内部人进行买进引发了之前的上涨。他在场内的交易伙伴们当然乐于相信他所提供的消息,因为他知道太多内幕,不可能把同伴引向错误的方向。

实际上,我所担心的大批股票被抛售到市场上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考虑到我已经锁定了30万股股票,你便能理解我过去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现在,抬高股价的工作不像我之前以为的那么困难。毕竟,弗洛尔州长说得对。每当有人指责他在操纵自己公司专攻的几只股票,如芝加哥煤气、联邦钢铁或B.R.T公司,他便会说:“我所知道的令股票上涨的唯一办法就是买进它。”这也是场内交易者唯一的办法,并且价格确实出现了反应。

第二天早餐之前,我在晨报上读到了一则消息:拉里·利文斯顿看好联合炉业公司,即将采取积极行动。上千名读者都看到了这则消息,毫无疑问,它已经通过电报被送往纽约内外的上百家交易厅。补充细节有些出入。一份报纸说我成立了一个内部资金池,准备惩罚那些过度扩张的空头。另一份报纸暗示未来会公布派发股利的消息。还有一份报纸提醒大众要留意我过去一贯的做多手法。又有一份报纸指责这家公司为了便于内部集团积累资本而瞒报资产。所有新闻达成了一个共识:真正的涨势尚未开始。

我来到办公室,在开盘之前读完了邮件,我已经知道华尔街充斥着立即买进联合炉业的热门消息。我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那天早晨,接电话的员工听到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它以不同的形式出现了上百次:联合炉业公司的股票真的会上涨吗?我必须承认,约书亚·沃尔夫、凯恩和戈登(可能还包括吉姆·巴恩斯)在散布消息这件事上做得相当不错。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竟有如此多的追随者。那天早晨,来自美国各地的订单不断涌来,人们纷纷购买这只三天前还无人问津的股票。别忘了,实际上,公众可以参考的情报只有报纸为我塑造的成功赌徒的形象,这多亏了那些想象力丰富的记者。

我在股票大涨的第三天、第四天和第五天分批卖出了联合炉业的股票,我的首要任务就是为吉姆·巴恩斯卖出作为马歇尔国民银行350万贷款抵押物的10万股股票。如果最成功的股票操纵是以最小的代价达到理想的结果,那么对联合炉业公司的股票操纵无疑是我在华尔街的职业生涯中最成功的一个项目。在整个操纵过程中,我完全不需要买进股票。我不需要为了之后能以更好的价格卖出而提前买进股票。我没有先尽全力把价格抬高,然后才开始卖出股票。我甚至没有在价格下跌的过程中才开始卖出大宗股票,而是在价格上涨时开始卖出。我不费吹灰之力便拥有了别人为我创造的充足的买方势力,尤其在如此紧急的时刻,这就像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我曾听弗洛尔州长的朋友说过,这位大多头在管理B.R.T.公司的资金池时卖出了5万股并由此获利,但弗洛尔州长的公司赚到了超过25万股交易量的佣金;W.P.汉密尔顿说,詹姆斯·R.基恩在操纵联合铜业公司的股票时,为了派发22万股,必须处理至少70万股的交易量。这意味着一笔巨额佣金!考虑到这一点,再想想我唯一需要支付的佣金就是我为吉姆·巴恩斯卖出10万股时所产生的佣金,我确实为雇主节省了一大笔钱。

我已经为我的朋友吉姆达成了预定的卖出份额,财团承诺筹集的资金尚未全部就位,并且我不想将卖出的股票再买回来,在这种情况下,我大概只能去外地度过一个短暂的假期了。具体情况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清楚地记得我没有继续操纵这只股票,不久后,它的价格便开始下跌。某一天,整个大盘都很疲软,一位失望的多头想尽快脱手联合炉业公司的股票,在他提交卖出指令后,这只股票跌破了买入期权的执行价,即40美元。没有人想买进这只股票。正如我所说的,我并不看好整体市场。曾有人预言,如果我想卖出这10万股,必须在一周之内将股价推高20~30个点,幸好我无须这样做,因此,我更加感激这场奇迹。

失去了支撑股价的力量之后,这只股票的价格呈现了习惯性的下跌趋势,直到有一天,股价暴跌至32美元。也许你还记得,吉姆·巴恩斯及最初的财团为了确保抵押在银行里的10万股不会被抛售到市场上而努力将股价维持在37美元以上,所以现在的股价创下了这只股票有史以来的最低纪录。

那天,我正在办公室里静静地研究市场行情,秘书忽然报告说约书亚·沃尔夫想见我,我让秘书请他进来,于是他冲进了我的办公室。他的体格不算魁梧,但我立刻注意到他看起来满面怒容。

我正站在自动报价机旁,他跑过来对我吼道:“嘿!你是怎么回事?”

“请坐,沃尔夫先生。”我礼貌地说着便坐了下来,希望这样可以令他冷静一点儿。

“我不想坐!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他高声吼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对它做了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

“那只股票!那只股票!”

“哪只股票?”我问他。

但我的话进一步激怒了他,他喊道:“联合炉业!你对它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真的。出什么事了?”我说。

他瞪了我整整5秒钟,然后突然爆发:“你看它的股价!你快看啊!”

他真的很生气。于是我站起来,查看了报价。

我说:“现在的价格是。”

“是啊!,我可是持有不少股票啊。”

“我知道你持有6万股。你已经持有很长时间了,因为在你最初买进格雷炉具时——”

他没有听我说完便打断了我的话:“但我买进了更多股票。有一些是在40美元的高位上买进的!现在还没脱手呢!”

他的眼神充满敌意,我只能说:“我可没叫你买进这只股票。”

“你说什么?”

“我没让你持有这么多股票。”

“我没说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但你本来应该把价格抬高。”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我打断了他。他看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说:“你要把价格抬高。你有足够的钱可以买进这只股票。”

“是的,但我连一股也没有买。”我告诉他。

“你有400多万美元的现金,却连一股也没有买?你真的没有买进吗?”

“真的!”我重复道。

现在,他已经怒不可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开口说道:“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他一定正在心里给我安上各种罪名,我从他的眼睛里便能看到一连串指控。我只能对他说:“沃尔夫,你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我没有以高于50美元的价格买走你以低于40美元的价位买进的股票,是这样吗?”

“不,不是这样的。你拥有执行价为40美元的买方期权和400万美元的现金,你本可以把股价抬得更高。”

“是啊,但我没有动这笔钱,财团也没有因为我的操作而损失一分钱。”

“利文斯顿,听着——”他开口说道。

但我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沃尔夫,你听我说。你知道你与戈登和凯恩共同拥有的20万股已经被锁定了,即使我抬高股价,也不会有大量流动股票涌入市场。我抬高股价有两个理由:首先是为这只股票开拓市场,其次是在40美元的买入期权执行价上赚取利润。你持有的6万股已经被套牢了几个月,但你不满足在40美元的价位上平仓获得盈利,也不满足从财团分到的利润,于是你决定在40美元以下的价位买进大宗股票,等我用财团的钱把股价抬高后再把这批股票卖给我,你以为我一定会按你的想法进行操作。你准备在我之前买进并在我之前卖出,你一定是想把股票卖给我。我猜,你估计我一定会把股价抬高至60美元。你对此深信不疑,你很可能为了转手而特意买进了1万股,并且为了确保在我不肯接手的情况下仍有其他人愿意买你的股票,你把消息透露给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的所有交易者,却没有考虑这么做可能会给我造成的麻烦。你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应该怎么做。在你的朋友们和我争相买进这只股票时,你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关系亲密的友人,他们在买进这只股票后又继续把消息转告给自己的朋友,第三层接收者继续把消息转告给第四层、第五层甚至第六层的傻瓜们。这样一来,最终卖出股票时,我会发现自己的操作已经被上千位聪明的投机者看穿了。沃尔夫,你的想法太好了。在我开始考虑买进联合炉业公司的股票之前,它的股价已经上涨了,你想不到得知这个消息后我有多么惊讶。股票包销团在40美元左右的价位上将10万股全部售出,那些买主准备在50美元或60美元的价位上把这批股票卖给我,你也想不到我有多么感激你。我没有利用那400万美元大赚一笔,你一定以为我是个傻瓜吧?这笔钱是用来买进股票炒热市场的,但只有当我认为有必要这么做时我才会动用它,而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约书亚在华尔街混迹多年,不至于被愤怒的情绪影响商业判断。我的话令他冷静下来,在我说完后,他用友善的语气说:“拉里,老伙计,我们该怎么办呢?”

“你们想怎么做都可以。”

“哎,别这样。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假如我是你,”我严肃地说,“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吗?”

“做什么?”

“我会卖出所有股票!”我告诉他。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了我的办公室。此后,他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不久之后,戈登参议员也来拜访我。他同样怒不可遏,把他们的麻烦怪罪在我身上。之后,凯恩也来了。他们已经忘了在他们成立财团时,这只股票正处于长期滞销的状态。现在他们只记得我在手握上百万美元的时候没有卖出他们的股票,这只股票在44美元的价位上时十分活跃,如今股价跌到30美元,它又变得死气沉沉。在他们看来,我应该在有利可图的时候全部卖出。

当然,他们过了一会儿也冷静下来。财团的资金没有受到丝毫损失,他们的主要问题依然是如何卖出所持有的股票。过了一两天后,他们又来找我,希望我能帮助他们。戈登尤其坚持要我提供帮助,最终,我让他们将资金池的股票价格定为美元,我的服务费是高出这个价位的所有利润的一半。最新的成交价是30美元左右。

现在,我需要帮他们出清股票了。考虑到整体市场条件和联合炉业公司的具体表现,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直接在价格下跌的过程中卖出股票,而不是提前抬高股价。假如我选择抬高股价,就不得不同时吃进更多股票。如果不这么做,我便可以为这只股票找到买家。当这只股票的售价低于最高点15~20个点时,总有一些人认为它很便宜,况且这只股票的价格在不久前刚到达最高点。这些人认为它迟早还会大涨。在见识了近44美元的成交价之后,售价在30美元以下的联合炉业公司股票看起来当然很划算。

我的计划进行得如往常一样顺利。喜欢廉价股票的交易者们买进了足够多的份额,使我得以顺利出清资金池的持仓。可是,你们以为戈登、沃尔夫和凯恩会对我抱有感激之情吗?他们连一丝感激也没有。他们仍在生我的气,至少他们的友人是这样告诉我的。他们总是向人讲述我如何害惨了他们。我没有像他们所预料的那样抬高股价,为此,他们一直耿耿于怀。

事实上,如果沃尔夫和其他人没有把做多的消息散布出去,我永远不可能卖掉抵押在银行里的10万股。按照一贯的做法,我应当接受任何合理的价格,这也是更符合逻辑的自然做法。我说过,市场已经进入衰退期。在这样的情况下,唯一可以卖出大宗股票的做法就是不要计较价格高低,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平仓获利,这种做法不一定是鲁莽的。我认为不存在其他可能的做法,但他们似乎不相信我。他们仍然怒不可遏,但我并不生气。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不止一次深刻地体会到,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投机者是无药可救的。这一回,他们的愤怒并没有造成不幸的后果。不过,我想告诉你们另一件奇特的事情。有一天,我的夫人去找一位裁缝做衣服,有人热心地向她推荐过这位裁缝。这位女裁缝的手艺很精湛,并且待人热情,性格也很好。在见面三四次之后,这位裁缝与我的夫人逐渐熟悉,便对她说:“我希望利文斯顿先生能快一点儿把联合炉具的价格抬起来。我也买进了一些股票,因为我听说他会抬高这只股票的价格。我们经常听说他做过的所有交易都很成功。”

我想告诉你们,一想到有无辜的人因为这种内幕消息而蒙受金钱上的损失,我便很难过。也许你们可以理解我为什么从不散布这种消息。我认为这位裁缝比沃尔夫更有资格感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