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女孩

厚街有女初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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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在莞城的街道邊等公交車。

道路上疾馳而過的除了小轎車、中巴車,依舊能看到摩托車(東莞實施禁摩)。後座上架著兩個竹筐,裸出內裏的香蕉,閃過金黃。這個城市正處於農業與工業的交鋒狀態,各種具有鮮明反差特征的事物、攝人心魄的景象及令人迷惑的產品,在某些地方盡收眼底,而在另一些地方,又戛然而止。

閃過輛K5,車窗內塞滿麵孔,但我依舊擠了上去。從可園北站到東莞總站,要路過萬江橋、江濱花園、華南摩爾。我對麵站著的男人,三十歲上下,黑瘦如猿,頭發黏成片,下巴鐵青,腳下堆著的塑料袋中是被褥,水桶裏有拖鞋和衣架,身旁是拉杆箱。那是他的全部家當:他正從一個廠向另一個廠搬家。車身一路向前、向前,窗外的景象總是紛亂混雜。劈麵看到大幅廣告:“治不孕,到嶺南。”而這類廣告,又總和“無痛人流”相連,強烈地預示著這裏因大規模人口遷移,衍生出眾多與生殖相關的問題。

重複出現農民房:一幢挨一幢,這些房子很不規則,有的底部伶仃,頂部變大,有的隻是扁扁一頁,有的蓋了三層,上麵**紅磚,一派即刻就要加蓋的模樣。有棟樓的黃漆已脫落,拱形陽台上能看到殘存的字跡:宏源玻璃。在它側旁的樓上,扯著橫幅:“海迅電子廠大量招收男女作業員、QC”。麵對這些場景,用完美和不完美來批判是無效的,它們本身沒有美和醜,它們隻是平衡著自身,出現在注定的瞬間。

東莞總站。高音喇叭裏不斷重複防盜、防騙的安全術:不要和陌生人講話,不要跟陌生人走,不要……不要……靠欄杆站著一位中年婦女,高個兒,長褲,花衫,卷發,麵色凝重,孤零零一人,正以冷眼打量行人,像即刻就要走來搭訕,說服你跟她走。這種人在車站是紮眼的,所有的人都在移動,而她卻不動,如河流中的頑石。她讓我莫名恐懼-簡直,就像喇叭裏反複告誡要防範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