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将落，孟了坐在二食堂的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觉得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凌灵灵正坐在扶手栏杆上，百无聊赖地吃着喝着橘子汽水。她修长而笔直的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半空中晃**，悠闲惬意，饶有兴趣地看着神态各异的学生。
“孟了，你不厚道啊。”凌灵灵叼着吸管，轻声哼道。
“我不厚道？你能不能摸着你的良心和胃说话！”孟了有点心疼地看着凌灵灵脚下的那一大包零食——在她的威逼利诱下，用他的钱给买的。
“人家忙着找第十八个人，你却忙着约会。而且还是你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殷悔不够，还要来这里和她老妈私会。”
“胡说八道什么呢？！”孟了的脸憋得通红，“是她要见我的！而且，说不定我能向她打听一些我的事情。”
“你的事情？”凌灵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行。反正只要是关于黎境的一切，什么都可以。我实在是不想这么浑浑噩噩的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感觉，真的是糟透了。”孟了徒劳地盯着自己的双手，难得露出满脸挫败的神情。
“就算让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凌灵灵淡淡地笑了笑，“说不定现实比现在更让你难以接受。你看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你是人人敬仰的天师，令天人闻风丧胆，没有人能欺负你。有我在，甚至不会死，这样不好吗？”
孟了笑得无奈，“谁不想做英雄，可是这个英雄，我做的不踏实。就像皇帝的新装，我总不能明明光着身子，还要自己骗自己。”
凌灵灵咬着下唇，盯着孟了看了好一会儿，“所以，你还是决定要离开？”
孟了奇怪地看着她，“难道你不离开吗？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世界。”
凌灵灵沉默了半晌，也不知是从哪生出一股邪气，冷笑道：“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孟了被无端端冷战，既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委屈。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说就不说吧，但是有一点我得郑重和你声明一下。殷悔也好，叶夜心也罢，我对她们可一点意思也没有。”
先不说就算喊他黎境的叶夜心只是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就算是殷悔，他待她也更像是在呵护不懂事的妹妹，到底是责任居多。
凌灵灵惊讶地看着孟了，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浪费时间对自己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和我说这个干吗？”
孟了被活生生噎了一口，他颇为哀怨地瞪了凌灵灵一眼，却到底还是在她的无辜与迟钝面前败下阵来。
“干嘛？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会和你说这些！”孟了垂下头嘟囔。
他的声音不小，足够传到凌灵灵的耳朵里。凌灵灵皱了皱眉，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情愫在她的心底滋生，就像转瞬之间长出了千百只爪子，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她胸口的位置。
这种感觉让凌灵灵有些别扭，又有些手足无措。她赶紧喝了一口汽水，却被甜腻的橘子味甜倒了牙。
和孟了相处时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浮现，快的让她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捕捉。
她甚至有些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听到孟了想要离开这个世界时，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愤怒情绪来。
“喜欢就是喜欢，哪里分得清是真是假。”
她的耳边，忽然回响起陵修说过的话。
而这一句话，足以让她所有的理智都丢枪卸甲。
好在这时叶夜心来了。她抱着一摞书，因为飞奔而气喘吁吁地来到孟了的面前。她白皙的脸颊上泛着健康的红晕，一双眼睛也亮晶晶的。叶夜心轻轻拍了拍孟了的肩膀，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孟了摇摇头，叶夜心身上的朝气带着一种醉人的魅力，像清风拂过山头，像雨水滋润新叶，像阳光普照大地，叶夜心是那种连灵魂都跟着活了起来的人，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追逐她。
叶夜心看见站在孟了身后的凌灵灵，和她打起了招呼：“你是黎境的朋友？你好，我是叶夜心。”
凌灵灵弯了弯嘴角，“我知道。”
“你知道？”叶夜心有些惊讶。
“他总是和我提起你，叶夜心。”凌灵灵玩味地念着这个名字，笑笑，“凌灵灵，他的好基友。”
叶夜心仍有些困惑，孟了却有一种处于争风吃醋的风口浪尖的尴尬感。他偷摸着瞧了一眼凌灵灵的脸色，确认她不会突然跳起来给叶夜心一记暴击，才赶紧把话题撤开：“白天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夜心叹了口气，她从怀中抱着的有关编程类、VR开发类的书中抽出一本笔记本，递给孟了。孟了翻开一眼，愕然地发现那上面详细记录了十八层幻境、外星人入侵地球等等等等稀奇古怪的设定。
“你忘了吗，这是我为了S设定的情节之一，通过让玩家进入十八层幻境，守护十八个地球磁点，阻止万星人入侵。”
“S的概念是你提出来的？！”孟了惊讶地脱口而出。孟了惊讶得合不拢嘴，他怎么也没想到，S居然和叶夜心有关。
“不仅是我，还有你，还有我们的同学。”叶夜心微微地笑了起来，霞光温柔地铺陈在她的脸上，她的双眸更加闪耀，眼底的波光中还有些隐隐的动人。“Sacrifice the soul,Save the world。国内第一款能通过意识操纵、以玄幻为背景的VR游戏。”
叶夜心顿了顿，眉头皱了起来：“可是我们的同学却一个接一个地死了，死在我的设定之下。难道是我害了他们吗？”
“他们的死法，和你设定的一样？”孟了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说的十八个地球磁点，又是什么？”
叶夜心奇怪地看了孟了一眼，说道：“天人乘坐陨石来到地球，陨石降落的地方，正好是保护着地球的磁场感应区。这里有十八个磁场感应点，相互作用才构成了地球的防护膜。天人想要大举入侵地球，就必须要摧毁着十八个磁点。”
一个大胆的年头在孟了心中一闪而过，只是他还来不及抓住。他看着一脸认真的叶夜心，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创造这样的一个故事？天人、对抗天人的人类、各种奇奇怪怪的死法，你不害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呢？宇宙浩瀚无穷，谁都不知道在那里究竟有什么。外星人也并不一定都是想要侵略地球的坏蛋，它们也有着自己的生命、想法和感情。人类为了守护地球而战，外星人则在地球寻找着另一种生存方式。这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孟了忽然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难过感。
怀抱着这些理想的叶夜心根本无法得知，自己在几年后就会死去。她根本没有办法看见自己梦想的实现，那些她想表达的核心思想并没有在这个游戏中体现出来。
S真的被制作了出来，却成了一款困住他们这些玩家的游戏。
“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孟了抬起头来，看着叶夜心说道。
叶夜心失笑，“是我们的梦想。”她顿了顿，神色有些落寞，“还有他们的。我一定要查出他们的死因，给他们一个交代。”
“谁在那里？！”站在孟了旁边的凌灵灵，忽然高声喝道。
“怎么了？”孟了问她。
“刚才有个人影从树丛中闪过，好像一直在偷听我们的对话。”
叶夜心皱起眉头，疑惑地喃道：“难道是他？”
“谁？”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有个人一直在偷偷看着我。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因为他的装扮和脸好像一直都黑黑的……”
孟了忽然想到白天的那个乞丐。难道，他当时在看的并不是因意外而死的学生，而是叶夜心？他因为害怕被叶夜心发现，才会匆忙逃走的？
“待在这里别动。”孟了扭头叮嘱叶夜心，又拿出一张星月卡塞进她的手里，“这个你拿着，千万别弄丢。”
说罢，他跟着凌灵灵朝人影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叶夜心低下头看着那道星月卡，摇头笑笑。她将那张星月卡夹进书里，却赫然发现本应夹在扉页中的借书卡不见了。
叶夜心想一定是把借书卡落在图书馆了，懊恼地叹了一声，赶紧朝咏芳楼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