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曆史

靜靜的團泊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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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吳夢

大概是一九六八年的秋天,當時的文化部係統屬於砸爛單位,“一鍋端”地去了“五七”幹校。而上高中的姐姐早已插隊去了內蒙古,我便隨父母一起,開始了幹校生涯。

文化部的幹校分成了兩塊:一塊大的,在湖北鹹寧,連家屬有兩萬多人;另一塊較小,千把人,經河北的官廳,最後抵達了詩人郭小川描述過的團泊窪,我隨父母去的就是這個地方。

“詩”與“歌”

幹校第一次“收獲”,畝產九十斤(當地平均畝產四百斤),學員們大肆慶祝:包餃子,會餐。幹校裏詩人不少,有寫古體詩的,不到十行下來,竟有半數以上的字我不認識,旁人解釋半天也不甚了了;還有寫馬(雅科夫斯基)體詩的:一行裏,要麽沒幾個字,要麽長得頂了紙邊還拐一個小彎。一位《詩刊》的編輯大唱豐收讚歌,給人深刻印象。第二年,幹校的麥田畝產勉強過百,該編輯更作詩唱“大豐收”,後來人們都稱其為“豐收詩人”。

幹校的學員都住在本地老鄉家裏,小孩子則在當地的農村小學借讀。農村小學本是沒有音樂課的。一日,大隊書記突然心血**:幹校是文化部的,何不向他們求援音樂老師?整個幹校都是來受再教育的,貧下中農之求焉有不應之理?幹校便趕快給村裏的小學派了一位音樂老師,是寫曆史歌曲《坐牢算什麽》的音樂家舒模,當時也有六十多歲了。

那時已是無歌不黑,也沒個課本,舒老先生隻好教唱毛主席語錄歌。印象最深的一首是“軍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那首歌的歌詞隻此兩句,車軲轆話來回轉。但舒老師教得十分投入,又是揮手打拍子,又是繃著脖子較勁,以不同的曲調高低,節奏力度來回不斷地詮釋那兩句詞。結尾時,“誰能敵”本應是很幹脆的,可當地口音總要在結尾的句子上加一個“呀”字。為了糾正這個“呀”字,舒老師不知帶我們唱了多少遍的“誰能敵”。從此,孩子們就給舒模起了個外號“誰能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