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吗?真美!”我由衷地感叹。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丽。
即使是在城市特有的污浊的天空里,它依然那么明亮。
“不,不是流星,是彗星,周期彗星!”莫言摇头,手指继续指着那颗星让我看,直到它完全地消失不见。
“周期彗星?”
“是啊,这是它第八次光临地球了。”
“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三百年以后吧,大约是2306年。”
“这就是你说要送给我的礼物吗?”
“是的。”
“骗人!哼!什么礼物?看一眼要三百年呢,三百年以后我都成石油了,怎么看啊?”
“不会的!”莫言轻轻摸着我的头发,“可暖是善良的人,所以,即使时间过去再久,即使这个世界毁灭再多次,可暖也依然会幸福地生活在一片有着漂亮星空的大地上,和你最心爱的人一起等待彗星的出现!”
“和你吗?我还想和你一起看,好不好?三百年以后,我们一起看彗星,就看这一颗!”
“呵呵”,莫言望着我,宠溺地笑:“可是,我死掉以后,就不想再做人了啊!”
“为什么?”
“因为,人死了以后,再到下辈子的话,是会把这辈子全都忘光的,所以,我不要再做人,我要做星星,因为做星星的话,就不会忘记可暖了。”
“傻瓜,不会忘又怎样,我又找不到你,再说,还要等好几百年才能见上一次!”
“我又没说要做彗星!”莫言无奈地看着我。
“那你做什么?”
“我要做恒星。永远不变地停在那里,不管可暖怎样变,我都能找到可暖。即使,可暖会忘记我,会找不到我,都没关系,只要我能记得可暖就好!这样,每当你抬起头的时候,我就会努力的对着你眨眼睛,就算你不开心,我也会逗得你开心!”
“莫言……”我抱着他,忽然眼眶很湿,“要是做恒星那么好的话,干脆我也去做恒星好了!”
“但是,可暖幸福吗?”
“幸福啊,我现在很幸福……”
“那……以前呢……”
“……”
“知道吗?只有一直幸福的人,才可以做恒星……”
“你一直都幸福吗?”
“是啊,我一直都很幸福。”
“骗人!哪有人会一直都幸福?”
“怎么不会?要不然,天上哪来那么多星星!”
“迷信!!!照你这么说天上的星星都是幸福的人变的???纯属瞎扯!!!”
“可暖可以不信啊,但是,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记得要时常盯着天空看一看,知不知道?如果有一颗星星不停的对你眨眼睛,那它就是我了!”
“要是我比你先死怎么办?”
“不会。”
“为什么不会?”
“因为我爱你啊。”
“爱我?”
“对啊,爱你就会希望你能幸福。”
“比我早死掉就能让我幸福吗?”
我抬起头瞪着莫言问,却看见了他脸上安静得笑容,那么美好。
莫言始终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抱住了我,长长的手臂死死圈在我身上。
后来,可能是莫言抱我抱得太紧所以导致我有点缺氧,靠着他我缓缓地睡了过去。
我发现,只要在他怀里我就想睡觉,也许是那种安稳过于舒服了吧。
*** ***
“三个月以后我会杀了温可暖……因为……温可暖必须死……”
梦里,我听到可凉这样说。然后,我一滴泪都没流下。
接着,我看到了莫言,于是,我笑着扑进他怀里。
我说:“莫言,我爱你!”
他也如我一般:“温可暖,我也爱你!”
然后,我又看到了莫言身后的可凉。
“姐,你幸福吗?我要你幸福,永远幸福!”
他笑着,笑容无比灿烂……
*** ***
接下来的日子,是幸福的。可凉的声音没有再出现在梦里,一切都安静的如同溪水流过一样。
只是,我知道。可凉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而我,只有三个月的命。
我并没有把这些告诉给莫言。他爱我,所以,我不想他难过。
每天,我都很早起来,给莫言做早饭,然后送他到门口再跑到阳台看他上班的背影;晚上,我会在家里煮好饭菜等他回来一起开饭。
“莫言,你幸福吗?”他吃饭的时候,我问他。
于是,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他说:“当然幸福啊,现在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莫言每天都这样笑着,发自肺腑的笑着。只不过,纵然是这样真心的笑容,也依然有隐隐的悲伤存在。
*** ***
距离三个月还有二十七天的时候,我的身体开始不对劲,总是有事没事地呕吐。
去了医院,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化验,最后,医生满面愁容地告诉我:“小女孩,你怀孕了!”
我听到这七个字以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外的,不过意外过后,我还是努力地笑了出来。
不,不应该说努力,应该说是自然而然。
“要做掉吗?我现在就可以为你安排!”医生好心的跟我说。
我拼命地摇头,我说:“不,我要生下他。”
“你不用害怕,你看,那些孩子跟你一样都是不小心怀上的。再说现在人流技术很发达了,不疼的。”医生劝着我。
我只是笑,看了一眼身边跟我差不多大的女生,扫过她们愁容满面的脸,我忽然笑得更开心了。
“我跟她们不一样,我已经结婚了,我有丈夫,所以,我会生下他。”我大声地说,像是宣布一样,然后站起身,抬头挺胸地迈出了医院的大门。
“我要做妈妈了!我要做妈妈了!!我要做妈妈了!!!”
走在大街上,我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说,整个身体都觉得好快乐。
“莫言,你知道吗?你要做爸爸了!你要做爸爸了!!!”
你会不会像我这样开心呢?
会吧?!我猜,你一定会的!
“莫言,你几点钟下班?”
“嗯,差不多十点。”
“哦,好,我去接你下班。”
“呵呵,今天是什么日子?对我这么好?!”
“嗯……我要给你个惊喜!”
*** ***
“做掉吧!”
莫言停住脚步,轻轻地说。
然后,我脸上所有的笑都僵住了,周围的行人在我身边不断穿梭,时间好像过去了几万年那么久,我盯着莫言,狠狠地盯着他。
他没有逃避我的目光,也看着我,眼神哀伤而绝望。
后来,我用力地甩了他一个嘴巴,很用力,打得我手都疼了,钻心地疼。
“你逗我玩呢,是不是?”我走近他,笑着问。
“做掉吧!”他还是那三个字,那么坚决。
“为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的,可暖,听话,做掉吧!”
“去你妈的,莫言我告诉你,这孩子我生定了,我生定了!”我大声地咆哮。
“可暖……”
“别叫我!我不听!我就跟你说,这孩子我生定了,而且生下来以后我也不用你养,就我一个人照样能让他健康成长!”
“可暖,求你,做掉吧……”莫言说着抱住了我,紧紧地抱住了我,就像他说爱我的时候一样地抱住了我。然而,今天,此刻,他并没有说爱我,他只是告诉我,让我去拿掉我们的孩子。
他求我拿掉我们的孩子!!!
“离婚吧!”我说,说完便笑了起来,其实仔细想想是挺可笑的,我们结的那婚算什么婚啊,不用任何手续只要我搬出了他的家,两个人不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吗?还离婚呢?上哪离啊?
我伸手又给了他一个嘴巴,这次抽得很轻,很轻,也许是我怕疼了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B、特可笑、特恶心、特玩不起?!”
我问他。
然后,我没有给他时间说答案。
我走了,离开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一直跟着我,一句话也没再说。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平时穿的几件衣服。
我用力的把它们塞进包里,很用力地塞。然后,莫言又很用力的把它们拽出来,叠好,放在了原来的位置。
我扇他,流着泪扇他,边抹眼泪边扇他,我发现,手上要是沾了点水再扇人的话,声音特响、特好听!
他一语不发,就那么让我抽着,不知道抽了多少下,我开始觉得抽他像抽个死人似的实在没什么意思,就站起来对着墙上那个红色“囍”字用力地踢,还有那两支蜡烛,一样用力地踢……
莫言抱住我的时候,我的脚差不多已经麻木了,一点痛都感觉不到了,但是脸上的泪依然成片地流着。
被他抱着我没有挣扎,我只是张开嘴在他肩膀上用力地咬着,直到嘴里飘起淡淡的血腥味。
后来,我又一次在莫言的怀里睡着了,依然是因为那份我无法抗拒的温暖。
也许,堕落永远比挣扎要好吧。尽管我是可以逃出他的怀抱的,但是,因为贪婪着某种温度,我还是留了下来。
不过,也许是由于人被温暖得太久所以大脑就会变得比较迟钝的缘故。
我忘记了,堕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 ***
第二天,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很温暖地照在我脸上了。
莫言不在身边,我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莫言就蹲在我眼前,手指轻柔抚摸着我的脸颊,望着我,微笑着,如同以前一样的温柔。
他的整张脸都肿得很高,好像一下子胖了很多。
我傻傻地看着,心忽然毫无知觉地疼了起来。
“醒了?睡得好吗?”他问我。
我点了点头,指了指他的脸:“还疼吗?”
“不疼,早就不疼了。”他说,然后递给了我一碗鸡汤,“喝了吧,对你身体好。”
我接过来,看着碗上漂浮的几点油,慢慢地笑:“你想通了对不对?也觉得应该留下这个孩子对不对?”
他看着我,只是笑。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一口气把一碗汤都喝掉了。
“呵呵”,我就知道我的莫言不会那么残忍,我就知道我的莫言不会真的想要拿掉我们的孩子!
昨天……昨天他应该只是跟我开玩笑吧,又或者,昨天只是我的一场梦而已。
“对不起……可暖……对不起……”
莫言忽然这样对我说。
我不解地望着他,直到肚子开始绞痛的那一刻。
“坚持一会儿,到医院就好了!”
他把我抱起来,边安慰我边往门外跑。
坐在计程车上,下身疼得异常厉害,眼看着鲜红的血液顺着大腿在往下淌。
“妈妈……再见……妈妈……再见……”
我好像听到肚子里的孩子这样跟我说。
呵呵。我轻轻地笑着,然后抚摸着肚子,我说:“孩子别怕,很快……很快妈妈就会去陪你了!”
然后,我一句话不说地看着窗外,身体似乎也没一开始那么疼了。
“对不起可暖……对不起……”
莫言一直这样说着。
我始终微笑,车子还没有开到医院的时候,我便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时,窗外的天已经是黑色的了。
这里是医院,周围是成片的白色和浓浓的消毒水味儿。
我躺在病**,稍微动了动身子,下体就火烧一样的疼着。
伸手摸了摸肚子,很平,平到让我觉得空旷,从里到外的空旷。
抬起头,看着头上雪白的天花板,我冷冷地笑。
这时,莫言推门走了进来。我很快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我无法面对他,也不想面对他。
是他,亲手杀了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只要这样想着,我的心就会撕裂般的疼起来。
“对不起……”他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反复地说着这三个字。
呵呵,男人做错了事情的时候好像只会说“对不起”。他们大概已经对女人的心性了如指掌了,所以,他们明白,只要他们诚心地认错,那么不管怎样,女人都会原谅他们,哪怕他们犯下的错误再严重,最后都会被赦免。因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一个月,一年,十年,总有一天女人会重新微笑起来。
可是,我不会。并不是因为我跟其他的女人不一样,而是,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我现在,连一个月都没有了!
“可暖,你放心,医生说,你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可暖以后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他们都会很健康,很幸福!”
很久以后,我听到莫言这样说。
然后,我的心比刚才更猛烈地疼了起来。
他说“你”!他说“你”!!!
原来,所谓的“我们”只是我自己而已。
“我吗?只是我吗?为什么不是我们?啊?”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慢慢地说。
“我们?……我们……”莫言对我的突然醒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他只是轻轻念着这两个字,眼神茫然而绝望,“我们……我也好想跟可暖是‘我们’,永远都是‘我们’,可是,我们只有二十七天了不是吗?”
我看着莫言,他也看着我,唇角边有淡淡的笑容,眼角边没有泪,很干爽,然而看着却比哭泣还要让人觉得难过。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也许,他知道得还不止这个吧。
“对不起可暖……对不起……”
他还是如此的重复。
“没关系!”我淡淡地说,“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吧,我不该自欺欺人的。就算孩子没被拿掉,我一样无法生下他。”
说完,我对着莫言笑了笑,他也笑着,轻轻把头抵在了我的胸前,嘴里慢慢发出了野兽受伤时的呜咽,那么压抑,那么低沉,那么绝望,那么哀伤……
*** ***
三天后,我出院了,生活再次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我和莫言谁都没有再提有关“三个月”的事情。
我们依然每天跟彼此微笑着。
他照常去上班,下班以后回来我们一起吃饭,然后靠在一起看电视或者出去散步。
二十多天里,没有人为了让对方高兴而特别地准备了什么,但我们都知道,我们的日子是在数着手指头过的。
*** ***
7月28号。
天气很好,空中连一片云都没有,晴得异常明亮。
莫言今天休息,不过我们还是很早就起来了,如往常那样做好了早饭两个人一起吃完。
唯一不同的就是,莫言在吃饭的过程中讲了几个笑话,虽然并不怎么好笑,但我还是笑了,很开心地笑,笑着。
莫言洗碗的时候,我在日历相对的日期上画下了一个圆圆的圈。
7月28号。
安然的祭日……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嗯……牛排好不好?我发现,我们好像一次烛光晚餐都没有吃过!”莫言抱住我,说话的声音里充满笑意。
“好,我正好也想吃牛排了。”
“是吗?那我一会儿就去买材料,呵呵!”
莫言捏了捏我的脸,开心地笑起来。
我们一起出的门,方向却是相反的。
他去超市,我去墓地。
其实,我早就已经不想知道沈飞是谁了。
不过,我还是去了,因为这段时间我忽然很想安然。
我很想看看,她在照片里,是不是还是如同以前一样鲜活地笑着。
“早点回来,我等你。”莫言说着,在我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我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地转过身。
一瞬间,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睛里流淌了出来。
“莫言——我爱你!——”
忘了走了多少步,我忽然回过头,对着莫言的背影大声地喊。
然后,莫言也慢慢地转过了身。
于是,我又一次地看见了他的脸,泪流满面的微笑着的脸。
“温可暖,我也爱你——”他也同样大声的跟我说。
然后,我也笑了,望着他,边哭边笑。
*** ***
安然墓前,一个女人半蹲在那里,流着泪,手指轻轻在安然的照片上摩挲。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她——安然的亲生母亲。
此刻,她的脸上很素净,初次那种精致的妆容已经消失不见了。
“好久不见。你自己来的吗?”我说。
“不是,我儿子陪我来的,他去买东西了。”她淡淡地说,冲着我点了点头,笑了笑,“谢谢你还记得来看看她,安然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除了你,大概也没人会来了吧……”
“沈飞呢?沈飞没来吗?”
“沈飞……”安然妈妈望着我的眼神一下子空洞起来。
“妈。”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百合我给您买来了。”
“我儿子回来了。”安然妈妈轻轻说。
于是我回头,看见了他。
是……莫言。
只是,他好像比跟我分开前瘦了很多,眼窝深陷着,脸上似乎有那么多散不去的哀愁。
“莫言……”我下意识喊着他的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言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超市里买烛光晚餐的材料吗?还有,他什么时候成了安然妈妈的儿子呢?
而他,在看到我容貌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死死地盯着我,目光里夹杂着太多的感情,陌生、困惑、痛苦……
都有。
“可……可暖……”
不知是哪一刻,他缓慢而艰难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看到了他脸上流淌着的泪水。
下一秒,他抱住了我,然后他开始吻我,捧着我的脸吻了好久好久。
“可暖……可暖……我的可暖……我以为……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激动地说。
“我们……我们不是刚刚分开吗?”我说。
“傻瓜,那个人不是我啊!”
“不是你?”
“对,那个人不是我,他是……”莫言说着,声音却突然停住,抱着我的手一下子收得更紧了。
“是我,姐,这段时间陪着你、跟你结婚的人,都是我。”
又一个声音出现……
我慢慢地回头,看到了另一个莫言。
他就站在我的身后,微笑着,手里提着一大堆东西。
“你是谁?”我问。
“姐,我是可凉啊……”
“那……”我指了指抱着我的人,“他呢?”
“他是莫言!”身后的人说,“也是……沈飞!”
沈飞?
莫言是沈飞?
抬起头,我凝视着莫言,他也看着我,眼神异常忧伤。
“对不起可暖,我……”
“回家吃牛排吧,材料我都已经买好了。”
身后的人再次打断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精致的怀表,缓缓地摆动起来。
“姐,放心,烛光晚餐结束,温可暖就会死掉,一切,也都会重新开始了。”
可凉的声音,温柔的语气,渐渐的,我合上了眼睛……
*** ***
“姐……”
有人在喊我。
是可凉!
我张开眼睛,看见了他的脸,如水雾般在视线里氤氲开来。
“我死了吗?”我坐起来,轻轻地问他。
他微笑着,他说,还没有啊,因为我们的烛光晚餐还没开始呢。
“死之前,都要吃烛光晚餐吗?”
“不是啊,我只是想跟姐一起吃而已。因为,如果在死之前都没有一起吃过烛光晚餐的话,就算死掉也会不甘心地活过来的。”
“不会的,我不会不甘心的……”
“可我会啊。”可凉嘟起嘴巴跟我说,“姐要是不配合的话,我就杀了莫言。”
“……别再害人了,我配合还不行吗?”我无力地摇头。
一瞬间,可凉又笑了起来,笑容里有隐忍的忧伤:“我是逗你的啦,知道姐喜欢他,我又怎么会杀他呢?呵呵!”
“闭上眼睛吧!”可凉跟我说。
我疑惑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把眼睛顺从地闭上了。
很快就要死了不是吗?!……还有什么好怕、好担心的呢?!
不过,他没有用刀子捅进我的心脏,他只是抱起了我。
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是熟悉的温度,是这段时间一直陪伴我的温度。
没多久,身体被他放在了柔软的椅子上,闭着的眼睛能感觉到眼前有微弱的光亮在闪动。
“睁开眼睛吧!”
可凉温柔地说。
于是,我重新睁开了眼睛。
四周都很黑,他没有开灯。不过,眼前却格外的明亮,是烛光。
平时吃饭的方桌此刻被崭新洁白的桌布覆盖着,桌上有两份牛排、两份沙拉和一瓶红酒;
桌边摆着十二支蜡烛,都是红色的,十分漂亮的样子。
可凉此刻就坐在我对面,微笑着。
“开动吧!”他说。
接着,一场烛光晚餐静默着开始,又静默着结束。
吃的过程中我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不停地吃,不停、不停地吃,直到装牛排和沙拉的盘子都变成空的。
哦对,还有红酒,最后的最后,我把那杯本该细细品味的**一饮而尽。
然后,我扬起脸来看他。
而他,他也在看我,好像在我看他以前就已经开始看我了。
不过,那种眼神似乎并不是单纯的看,更像是在凝视,深深的凝视!
“喜欢吗?”他眨了眨眼睛问我。
“为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这样精心布置,你不觉得浪费吗?”
“这么说就是喜欢啦?呵呵,那就好。”他开心地说,完全不在意我话里的意思。
“跟我结婚的人是你吗?”我问他。
“是!”
“带我去度蜜月的人也是吗?”
“是!”
“那……杀掉我们……哦不……是我……杀掉我孩子的人,仍然是你,是吗?”
“是……”
“原来都是你啊!呵呵,这次也是为了让我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更痛苦吗?为什么不早点杀了我呢?你不是也没想过要一辈子都折磨我吗?既然想我死,为什么不早点弄死我呢?”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因为我贪心啊……还有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呵呵,你可真够可笑的!舍不得?现在能舍得了?”
“现在也舍不得,不过……”
“不过我必须死,是吗?”
我这样说,然后看见了他眼里闪过的那丝悲伤,不易察觉的那么绝望的悲伤!
“是,温可暖必须死,因为……温可暖是不幸的人……所以……只有她死了……才……可以幸福……”
“只有我死了,你才可以幸福吗?”
他继续笑着,不再说什么,左手自下而上地抬起,然后,我看见了那块怀表摆**出的优雅的弧线……
“……姐,还记得吗?我一直都有个心愿,现在,它马上就可以实现了!”
*** ***
顶楼。
天很暗,风异常的大,想要贯穿一切的样子。
我从催眠中苏醒过来,看着四周,很熟悉,仿佛不久前的那个梦。
可凉就站在我的面前,衣服被风吹得贴在了身体上,没依没靠,那么无助。
“姐。”可凉叫着我的名字,脸上是跟周围的风一样绝望的表情。
然后,我看见了他身后的那些人,有江童、父亲、母亲、佳怡、隋棠、安然……
好多好多的人都站在他的背后。
他们不是死了吗?
难道,他们跟可凉一样,都只是死在了我的梦中吗……
接着,我又看到了可凉手上的那把刀,很长……很尖。
再然后,那把刀一下下地刺进了那些人的身体里。
“不要——”
我绝望地喊。
可凉笑着,疯狂如魔鬼一般。鲜血染红了他洁净的白衣,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都没有表情,都没有反抗,都如同早已死去一般……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了,是莫言。
他也在,尽管,在我的梦中,他并没有死。
可凉的刀,慢慢从江童的身体里拔出来,滴着血,缓缓移向莫言的脖颈。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杀他的吗?”
“我忘记了!”
他这样回答我,手里的刀奋力地举高,又奋力的往下落着……
我拼命地摇头,手掌紧紧地团在一起,然后发现,原来,我的右手上一直捏着一把刀,和可凉手上一模一样的刀,很长……很尖。
盯着它,看了很久,画面也就那样定格了很久,很久……
直到我将手上紧握的利器贯穿可凉胸膛的瞬间,时间才又开始流动了起来,伴随着风中的血腥,残叶一般地飞舞。
“姐,没想到你真的会杀我……我还以为……我得自己杀掉自己呢……不过……能死在你手上……真好……”可凉跟我说,一点怨恨都没有,眼神清澈得就像天空中最明亮的星星。
周围的一切如同幻境,忽然变化,原本倒在地上的无数具尸体也像从没出现过似的消失不见了。
唯有可凉,表情柔和,唇角边有浅浅的笑。
刹那间,我感觉我的世界全部坍塌了……
“不,你不会死的,我的可凉不会死的……我……我怎么会杀了我的可凉呢……”我说着,眼泪疯狂地流。
“姐不想让我死吗?那……那可凉就不死……不死……然后一直陪着姐……等姐想死的时候……我们……我们一起死……好不好……”可凉倒在我怀里,脸上有烟花般灿烂的笑容。
“好……可凉不死……可凉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是唯一肯爱我的亲人啊……”
“弟弟?……只是弟弟吗?……”可凉说着,眼神忽然变得那样暗淡,就像流星消失的时候一样,让人悲伤得想死。
“是啊……是弟弟……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弟弟……”
“原来是这样啊……呵呵……”可凉看着我,手指在我脸上轻轻地划动,“姐,你自己都不知道吧?其实,姐在哭的时候,是最美的!”
我不停地流泪,身体也开始不停地抖。
“姐,你很冷是不是?很冷是不是……”可凉说着,握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飞快地拔出了那把刀,鲜红的血喷涌而出,但可凉却好像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疼,他依然如同往常一样的对我笑着,慢慢地把我的手放在了鲜血流出的地方,“这样就暖和多了是不是?姐你知道吗?我最怕看到你发抖的样子……每次看你颤抖肩膀的时候……我都好难过……”
“傻瓜,说要杀我,都是骗人的对不对?其实,你要杀的人是你自己吧,我早该猜到的,我怎么能去怀疑你呢,那么爱我的可凉,怎么会杀我呢?……”
“我没骗你啊,我说过,我会杀了温可暖……答应姐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可凉微笑着说,左手的怀表再次摆动,优美的弧度牵扯得那么绝望……
……我被催眠了,朦胧中,我听到可凉在我耳边说了什么,说了好久。
当我再次看见他面容的时候,我的脑袋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很痛是不是?……姐,我知道很痛,但你一定要忍住啊,很快,很快就会结束了……”
“会死……是吗?”
“会。”可凉安静地笑着,“温可暖会死,但是,姐不会,姐会一直活下去,等醒来以后,姐会幸福的开始新的生活……”
可凉的声音,轻轻的,然后,我的身体越来越没力气,记忆里的很多东西也都开始飞快地下沉,在跌到某一点时,粉碎……
我看着依然躺在怀里的他,微笑仍旧温柔,却不知不觉陌生了起来。
“可凉,我怕,我……好像开始要忘记你了……”
“呵呵,是啊,这是永久催眠……要所有至亲的人都死光了才可以完成的催眠术……姐不仅会忘了我……还会忘了爸妈……忘了关于灰色空间的一切……还有……还有以前所有的不快乐……都会忘掉……”
“这就是你说的……杀我吗……”
傻瓜,原来杀我就是要我忘掉一切,而一切,难道不包括你吗?
你舍得让我忘掉你吗?
应该是不舍得吧,但最后,怎么还是舍得了呢……
“姐,没有人可以阻止我让你幸福……连我自己都不行……”可凉说。
然后,身后响起脚步声……
……我被人抱起的时候,可凉的眼里流下了那么的泪,但是,他却依然望着我,微笑着……
“……姐,你要幸福,你一定要幸福啊……”
可凉最后的声音,绝望的快乐着,将我的意识带进一个梦里,那个梦很熟悉,曾经一点声音都没有,现在却不同,我甚至可以听见蝉鸣……
……很大的梨树下,站着只有八岁的可凉。
他在梦里一点点地长高,容貌渐次地成熟,手中却不变地拿着三根红线。
他总是扬着脸微笑着,他会在树上攀爬得很高,会小心翼翼的把红线系在没人绑过的树枝上。
跳下来的时候,他满头大汗,脸上却笑得格外灿烂。
跪在树下,我听到他说……
“万能的梨神啊,我知道我很贪心,姐说过愿望要一个一个地许,一个一个地实现才可以,但是我却要一下子许三个……不过,我跟那些许愿的人可是不一样的,他们许下愿望以后什么也不会牺牲啊,我不同,我愿意用生命换这三个愿望,所以,你一定要仔细听好哦……
第一,我希望可以在她的面前叫她的名字,我希望叫她可暖的时候她会微笑地回应我;
第二,我希望能跟她结一次婚,时间长短无所谓,只要结了就可以;
第三,我希望我死了以后,她可以幸福……”
可凉说完,闭着眼睛在地上不知道叩了多少个头。
然后,微风吹起。
梨树参天的枝条抖了抖,接着落下了三片小小的叶子,落在了可凉身前。
是浅绿色的……新生的嫩芽。
“姐,你会幸福的,你一定会幸福的!”
可凉再次笑了起来,比他头顶的阳光还要清澈单纯……
接着,梦里的一切开始稀薄,雾一般,弥散着,直到完全地淡掉……
……最后,我只能感觉到自己依然窝在那个温暖的怀里,不停地流着泪,属于我的记忆在脑海中大片大片地消失,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一张与我容貌重合的脸,始终跟我笑着,美好如幼童一般……
江童·饮鸩
是人,就都会恐惧吧。
黑暗、寂寞、鲜血、疼痛,或是死亡……总有一样会使人感到恐惧吧。
那么,恐惧的极限又是什么?
是被毁灭……还是毁灭一切?
呵呵。
我的名字叫江童。十岁以前,我其实是叫孙童的,后来我的生父死了,母亲带着我改嫁,继父姓江,所以,我的名字从孙童变成了江童。
再后来,继父也死了,死在我十五岁那年,被我用催眠术杀死的。
不过,生命的进展总是要依照顺序的。所以,我们先来说我的生父。
我的生父,他教会了我,什么是恐惧……
他,是个极其普通的男人,样貌普通,家世普通,能力普通。但却娶了一个异常漂亮的女人,也就是我的母亲。
接着,生下了我。
我不理解母亲当初为什么会选择他,也许,是看上了他比较平凡老实吧。
不过,女人就是愚蠢的,她忘记了,越是平凡老实的男人,也就越容易变态。
就像父亲。
听母亲说,他们的争吵从结婚开始就没停过。
当然,那种战争场面我是亲身经历过的。
从我三岁懂事开始,就经常能看到母亲被父亲打晕,然后再抱着她哭泣。
而更多的时候,父亲都是自虐,用刀或者玻璃之类的利器去割自己的血肉之躯。
血,会在一刹那流出来。
我清楚地看见,然后听到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
害怕!初次看见那种刺目颜色的时候,我还只是害怕而已。
后来,父亲的变态心理进一步地扩张,只要母亲下班回来稍微晚些,他就会把门反锁上,然后打开煤气阀。
他说,他要和我还有母亲同归于尽。
恐惧,就是在那一刻悄悄进驻到我心里的,一直到我死,也没能将它放出来。
于是,我陷进了极度的恐慌中。
怕死!
呵呵,谁能想到,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竟然每天都要担心自己的生死?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屋子里飘着浓浓的煤气味。父亲和母亲已经停止争吵睡觉了。而我,却始终不敢睡,躺在**抱着被,身体不停地抖。我不敢闭上眼睛,我怕闭上眼睛之后,父亲会突然起来,点燃明火让房子爆炸。我怕自己浑浑噩噩地就死掉。
那种感觉……
我猜,别人到死应该都不会了解吧。
再后来,父亲又玩起了自杀的游戏。家里的窗户不知何时就会被他拉开。
他说他要跳下去,跳下去寻一个解脱。
呵呵。望着他,我既觉得恐惧又觉得可笑。
解脱?从头到尾,我都不清楚他想解脱的是什么。
是担心母亲会不忠于他吗?还是惆怅自己不如别的男子一般样貌伟岸以及事业有成?
不过,终于有一天,他真的死了,失足跌下了楼。
也只有我知道,他其实并不是跳下去的。他真的只是失足而已,因为,真是要自杀的人,通常都不会说出来,他们只会悄悄地做。更何况是父亲这种自杀过上百回都没死的人!
然而,当看着那一地鲜血还有父亲死不瞑目的尸体时,我还是深深地恐惧着。
后来,我总是嘲笑当时的自己,因为后来,我已经可以不眨眼地杀死一个人了,当鲜血喷到身上的时候,只有温暖,没有恐惧……
父亲死去一年以后,母亲带着我改嫁了。
继父是个研究员,催眠术的研究员。
他表面上真的是个温柔的人,异常温柔的人。
当然,那时我还不懂得物极必反的道理。
很多时候,他的温柔早就已经超过了正常人。那么除了那很多时候,他就一定都是变态的。
我很幸运,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那是一个阴雨天,下午,他牵着我的手去了他的研究所。然后在那里,他强暴了我,并且,还利用催眠术给了我许许多多死亡的场景。
他告诉我,如果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他会给我真正的死亡。
呵呵。
我想……真正的恐惧应该是从那个下午开始的吧。
五年,他折磨了我整整五年,每次在肆虐完我的身体之后,都会再用催眠术让我陷入极端的恐惧中。
然后,望着我,满足地笑。
后来,慢慢的,我的身体似乎习惯了那种折磨,并且在恐惧里,我开始有了微弱的意识,那些意识有时会让我莫名的喜悦。
于是,我开始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翻看有关催眠的书籍,开始在他催眠我的时候留意他的眼神他的话语……
很庆幸,我是书上说的那种万分之一的孩子。
我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催眠术,然后在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成功地杀了他。
当警察来把他抬走的时候,当谁都没有发现是我杀死他的时候,我忽然从心底里喜悦。
从那天开始,我与恐惧感成了朋友。每次杀掉那些能让我嫉妒的幸福的人以后,我仍然会有深深的恐惧感,但是,那种挣扎在恐惧里的快感,也让我的身体由衷地舒服!
我发现,对付一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出另一种更加恐惧的恐惧,然后继续制造,不停地制造,直到被最后的那个恐惧扼杀才可以停止……
是饮鸩止渴吗?
呵呵。
那又怎样?不饮鸩止渴又能怎样?
既然都是死,那先止住暂时的口渴也没错吧。
于是,我成立了灰色空间。
在夜晚,我先后遇到了隋棠、可暖。
我教会了她们催眠术,让她们相继成为蚊子。
我让她们去杀那些幸福的人们。
只是,可暖却是个不听话的孩子,死在她手上的,都是不幸的人。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做,不过,我讨厌不听话的孩子。
于是,有一天,我催眠了她。
然后,她的灵魂开始在每天的午夜里分裂。
我不杀她,但我要她自己毁灭。
终于,她在夜晚将下一个杀人目标锁定在了白天的自己身上。
因为,活在白天里的她,也是个不幸的人,非常非常不幸的人。
不过,可暖终究还是没有死。
因为我爱上了她的弟弟。
那个活得快乐且单纯的孩子。
当他救下可暖的时候,我跟他说:“加入灰色空间,做我的情人,我帮你让她幸福。”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而从看见可凉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他。
虽然,我们是同性。
是的,我喜欢男生。大概从我开始懂得恐惧的那天开始,我就不能喜欢女生了。
其实非但不喜欢,我甚至是嫉妒女生的。嫉妒她们能够大声地说害怕,嫉妒她们能够躲在男人的怀里撒娇……
可凉是温柔的,他总是温柔地看着我。
在我问他是否爱我时,他总会摇头,他说,我只爱我姐,永世不变。
然后,我会笑,开心地笑。
爱上可凉的第十四天,他的催眠术等级就超过了我,成了灰色空间的新主人。
而他,跟可暖一样,同样只杀不幸的人。唯一不同的是,可暖是为了自己,可凉是为了她。
不过,我并没有像阻止可暖那样地阻止他,一是因为我没那能力,二是因为我爱他。
我爱他,包括出卖自己去冒充李遥远引诱他爸。
他跟我说,只要我能让他爸痛苦地死去,他就会跟我在一起。
当时我听他这么说的时候笑得很开心,但我的心却翻江倒海地疼着。
我知道,他是骗我的。我记得他说过,除了可暖,他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
但是,我还是帮他杀了温永华。
因为他妈妈死的那天晚上,他抱着我笑得很开心。他告诉我,如果他爸也死了,他会更开心。
我喜欢看可凉笑,虽然,他并不怎么爱笑,虽然,他只跟我笑过三次。
第一次,是我说放过可暖的时候。
第二次,是他妈妈死的时候。
第三次,是我死掉的时候……
我知道可凉的心里一直都有个愿望,他希望全世界不幸的人都能消失,然后剩下幸福的人陪着可暖。
不过,最终他也要离开。
但是,如果只靠他自己,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自己离开可暖的。
所以,他利用了我,利用我去揭破一切让可暖知道真相。
那样,他就必须离开了。
而所谓离开,就是死。
他说过,除非死,不然他绝不会离开可暖。
他的确做到了!
不过,最后却是选择要离开可暖,因为他决定死。
他爱可暖,那么那么的爱,爱到不惜颠覆世界也要让她幸福……
我死的那天,可凉望着我笑了好久。
推我下去的时候,他问我恨他吗?
我摇头,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落在了地上。
当然。我不恨他,我怎么会恨他呢?
我爱他,到死我都爱他。
尽管,在爱上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爱我。
是的,他这辈子都不会爱我,因为他把他永生永世的爱都给温可暖了。
可是,我还是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偷偷地幻想一下,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不爱温可暖了,他会温柔地牵起我的手,温柔地微笑着跟我说,他最爱的人其实是我,一直都是我……
然而,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了话,我还会爱他吗?
呵呵,应该不会吧。
我爱可凉,因为他爱可暖,因为他很爱很爱可暖,因为他能那么坚定地爱着一个人。
所以,到死,我都是爱着他的。
也谢谢他,到死,都没有改变。
最后,谢谢老天,让我在生命的尾端遇见了他。
让我可以有一个能够一直爱到死的人。
谢谢……
未央·可凉
我一直都有个心愿……
就是,我希望她——可暖能够幸福。
当然,希望她能够幸福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并不是幸福的。
可暖不是幸福的,一直都不是。
虽然很多时候,不幸福就是不满足。
而不满足,当然就不会幸福。
不过,可暖的不满足并不是因为她要的多,而是我和这个世界都给她的太少了。
而当一个人长久地不满足时,她必然会变得自私。
江童总说可暖是自私的。
我从不否认。没错,她很自私,自私到为了自己可以抛弃任何人或任何事物。我爱她那么深,这一点又怎会不知道。
可是,我依然爱她,就算她自私,就算她不爱我,就算她永远都不爱我,我还是爱她,永世不变。
因为很多时候,你会爱谁,会爱到什么程度,是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好的。
就像我跟可暖。
我记得,外婆说过,我跟可暖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手是牵在一起的,做检查的时候,医生还以为我俩是连体婴儿呢。
呵呵。
“可暖,你喜不喜欢可凉?”
“喜欢!”
“那可凉呢?!你喜不喜欢可暖?”
“喜欢!”
每当有人这样问我们的时候,我和可暖都会说出这个如出一辙的答案。
不过,那么多人里,包括可暖,他们都不会知道,我们两个所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可暖对我,是姐姐对弟弟的那种喜欢。而我对可暖,则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虽然那时候我还不能把男人和女人分的很清楚,但是我心里明白,如果有一天我会结婚的话,那么新娘只会是可暖。
呵呵。
不要说我早熟,也不要说我肉麻。
我就是这样爱她啊,很爱很爱,也很喜欢这样爱她。
因为爱她,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幸福。
虽然父亲的冷淡,母亲的打骂以及那些更加怪异不堪的事情会经常穿梭我的生活,但是,我从没在意过。
我的眼里从来就只有可暖一个人的存在,所以其他人、其他事,根本就影响不到我。
而一直以来,我也都以为可暖跟我是一样的。
直到那天以后。
那天,母亲又打了我们,可暖拉着我跑了出去。
外面的天很黑,一点月光也没有,她带我去了街边的小公园。
在那个长椅上,她抱住了我,她问我:“为什么我们是不幸的?”
那一刻,我愣了,原来,可暖一直都觉得我们是不幸的。
原来,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原来,她并不跟我一样……
“姐,你要怎样才可以幸福呢?”
我大声问她,然后奋力地扬起脸,努力地贴近她的。
“我也不知道!”她紧紧地抱着我,头慢慢抵在我的胸前,泪水一滴两滴地垂下,落在我的手掌上,那么烫!
第一次发觉,人的眼泪竟然会有那么高的温度。
而那种温度也让我的身体撕心裂肺地疼起来!
从那晚开始,我就有了一个心愿,我希望可暖能够幸福。
于是,我每天给她更多的笑容,讲许许多多的笑话给她听……
我想尽了各种办法,但好像都没用。
“姐,你要怎样才能快乐呢?”
我总是这样问她。
“能看着可凉优秀地活着,我就很快乐啊!”
她每次都给我同样的答案。
于是,我拼命地努力,我让自己优秀得没有对手。
然而,可暖仍是不快乐。尽管,在面对我的时候,她总是安静地微笑。
可我知道,也能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一天比一天的不快乐了。
而我的生活,却依然幸福着,独自地幸福着。
因为我每天都能看到可暖。
只要能见到她,我就幸福。
虽然,在看到她的同时,我也会看到她的堕落。
其实,她的堕落一点错都没有,假如我能给她幸福的话,她就不会堕落了吧。
可暖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孩子,如果她有办法让自己幸福,或者有人能给她幸福的话,她是一定不会沉沦的。
所以,每当看到她因为堕落而疲惫的时候、每当我因为望着她而幸福的时候,我都会很难过,因为她能让我那么幸福,而我却什么也无法给她。
原以为她会一直这样平静地不幸下去,直到有一天,我陪着她一起死去、一起离开。
却忘记了,生命本就不是我们所能以为的。
过去的未必是开始,将来的也未必是终结。
这句话,很对。
十五岁的一天,可暖忽然跟我说,她已经找到能让自己变幸福的方法了。
那一刻,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喜悦,然而,我却也在那喜悦里看到了毁灭。
于是,从那晚开始,噩梦每天都如约而至。
梦里,一个又一个的人倒在我面前。
我知道,那些人,都是可暖杀的。从她杀第一个人开始,我就知道。
而所谓梦,不过就是双胞胎之间特有的心灵感应而已。
就像后来可暖会在梦中看到我杀人的场景一样。
不过,跟她不同,我总是会睡到一半就吓醒过来,然后我会跑到可暖杀人的地点,远远地看着她。
如果,杀掉那些人真的能让她觉得幸福的话,我希望看到她幸福的样子。
只是,很可惜,每次我看到的都是更加崩溃的可暖。
每当红色的**流出那些人身体的时候,她都会尖叫,接着还会难过地哭起来。
我猜,可暖所说的可以幸福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幸福吧,她仅仅是在假借杀人时的恐惧和悲伤去冲淡存在记忆中的不幸。然而,这种做法只会加速她的毁灭。
终于,她的精神开始在午夜分裂,直到她把殂杀的目标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天,她催眠了自己,又用刀片割了手腕。
江童就站在她的身边。
后来,是我救了她。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我哭着问她。
她笑,她告诉我,她说:“温可暖必须死,因为温可暖是不幸福的人,只有不幸福的人都死光了,她才会幸福。”
“真的是不幸的人都死光了你就会幸福吗?”
“是!”
她坚定而直白地回答我。
于是,我发誓,我要帮可暖杀光世界上所有不幸的人。
因为可暖说那样的话,她会幸福。
只要她能幸福,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什么都可以!
然后,当那个苍白的男孩微笑的看着我,跟我说:“加入灰色空间做我的情人吧,我帮你让她幸福”的时候,我飞快地扬起了脸,毫不犹豫地点头。
呵呵。
那一刻,我想,我终于能够为可暖做些什么了。
真好。
很快,我学会了所有的催眠术。
然后,在江童的帮助下,我让可暖忘记了关于灰色空间的一切。
甚至在那时,我就想过要帮可暖做永久催眠。
但是当江童告诉我,永久催眠要在全部血亲亲人都死光的情况下才能起效的时候,我放弃了。
并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我怕如果我死了,可暖依然不幸福的话,就不会有人站在她背后默默地守护她了。
所以,我依然每天陪在可暖身边,看着她一天天的康复。
虽然还是不幸的,却能活着。
而只要她活着,我也就能活着。然后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能够让她真的幸福起来。
这样想着,我让杀戮渐次地开始,一天比一天地频繁。
江童说我天生就是适合杀人的人,因为我在杀人的时候从没有表情。
但,他怎么会知道,我只是掩饰的好而已。
其实,每次看到鲜血从那些人身体里喷出来的瞬间,我都跟可暖一样,很想哭。
因为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杀人。
因为在杀人以前,我是很喜欢很喜欢那些飞舞在教堂壁画里的天使的。
我记得,那时老师告诉过我们,只要不做坏事,将来以后就会变天使。
那时,我跟自己说我一定可以成为天使,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做坏事。
而每当想到自己能如同天使那样拥有翅膀的时候,我都会像见到可暖一样的快乐。
然而,当第一个人在我面前倒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我再也做不了天使了。
不过,我一点也不在乎。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
能不能做天使,还有哪些人谁生谁死,我都不在乎。
只要是为了可暖,不管我的双手染上多少人的鲜血,我都会去兑现我给她的承诺……
然而每次,只要杀完人回来,我都会看到她眼角边的泪。
梦中,她一定哭得很伤心吧。
是为了那些人的死吗?
何必呢?
她无须担心的啊,就算这个世界上死再多的人,她也不会寂寞的,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要开始寂寞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所以,我杀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不幸的人……
……晓悦、安然、贾琳、隋棠、佳怡……包括生我的父母还有真心爱我的江童,我都杀了。
因为她说过,只有不幸福的人都死光了,她才会幸福。
所以,我要不停地杀,就算要牺牲更多的人,就算要整个世界殉葬,我也要杀下去。
因为……
我答应过她……我要让她幸福……
可是,当可暖开始怀疑梦中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当她说起蚊子就满脸厌恶的时候,我忽然很难过。
她是怨恨我的吧?!
我……不就是蚊子吗?
呵呵。
可是,我杀那么多人……只是为了要换可暖的幸福啊?
这样的话,也不可以原谅吗?
真的不可以吗?……
后来,我从可暖的眼睛里知道了答案。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然而,我没有让可暖看出我有任何的不对劲。我依然对着她开心地笑着。
我发过誓,绝不给她任何的悲伤。我要永远给她笑容,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直到她某天会忘记我的那一刻,我都会给她微笑。
因为我答应过她,我要永远陪着她,永远不让她寂寞。
尽管,我的永远可能并不很长了……
而可暖,最后她一定会跟莫言在一起。
这一点,在看到莫言的第一眼,我就在心里隐隐地告诉过自己。
因为他和我那么像,我相信,除了我,他会是最适合爱可暖的人。
所以,他成了唯一一个进入了灰色空间却没有被我杀死的人。
原因是……我要他爱上可暖,然后在我死去以后,照顾她、陪伴她,不让她难过、不让她寂寞。
于是,我答应帮他。其实,就算没有他,安然也一样会死。
可是,借由帮助这个理由,他能被我更好地利用。
当然,要他爱上可暖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当他亲口告诉我他爱上可暖的时候,当可暖说起他而笑容满面的时候,我的心还是窒息地疼了起来。
然后,有一天,我独自在顶楼坐了一夜,脸上从没有表情到渐次地微笑起来。
我跟自己说,是该结束了。
我要为可暖做永久催眠。
我要她忘了以前的一切。
……我要杀了自己。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选择贪心一下。
我催眠了莫言,让他暂时离开了这座城。
但我知道,他会回来,他会在安然祭日的那天,跟他养母一起回来祭拜。
而那天,就是我让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于是,在母亲死后,我利用催眠改变了可暖的记忆,让她看到我要杀她,并且看到了我的死亡。
然后,我拥有了一段生命中最开心的日子。
“可暖……”
在她从催眠中恢复过来的时间里,我始终这样喊着她的名字。
每次,她都会对着我温柔地微笑。
那一刻,我是开心的,很开心。
终于,我可以叫她的名字了。
以前,我也试着叫过她可暖,可是,她每次听到都会皱起眉头跟我说我要叫她姐,不可以叫她名字,因为如果我叫她的名字,她会伤心的,她会觉得我是讨厌她这个姐姐的。
所以,从那时开始,我便不再奢望能够自由地喊她名字。
能够喊她名字,成了我的愿望。愿意拿生命做交换的三个愿望的其中之一。
而莫言,竟然能够这么轻易地就实现这个愿望。
并且,在我跟她说爱她的时候,她也会积极地回应我……
还有,我甚至能够自由地亲吻她,那简直是我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所以,当我的嘴唇贴在了她的嘴唇上时,我流了那么多的泪。
喜悦的泪……
原来,莫言是这样的幸福,我一直都不知道。
我一直以为,我才是最幸福的人。
原来,我不是。
莫言才是……
那一刻,我甚至想过要取代莫言永远地留在可暖身边。
即使莫言回来,我也不会让他们见面,我要莫言永远也想不起可暖,那样的话,可暖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想着,我快乐了很久。
直到父亲的死……
当可暖流着泪跟我说她好怕有一天自己会死在那些梦里的时候,我知道,那个要永远留在她身边的想法不会再存在了。
“答应我,莫言要永远陪在可暖的身边!”
可暖这样跟我说。
“好!我答应你,莫言一定会永远陪在可暖身边的,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了,莫言也不会离开你……”
我这样回答她。
是的。我会让莫言永远陪在他的身边,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了,就算我也离开了,莫言也不会离开。
……可暖,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于是,看了一眼日历,还有三个月零二十天……
可暖,三个月零二十天以后,你就可以跟我分开了。
到那时,真的莫言会重新回到你身边。
放心,你一定会幸福的。
想着,我微笑,又快乐了起来。
一切都安静地继续着,我每天都会在心里计算着还有多少天,每次计算的时候,我都很开心,同时又不受控制地难过。
只是,我从没想过可暖会亲口说要跟我结婚。
尽管,那个“我”所代表的人是莫言,而不是温可凉。
其实,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温可凉,因为在她的心里,温可凉只是她的弟弟而已。
只是弟弟……而已。
不过,能听到她亲口跟我说愿意嫁给我我还是很高兴。
三个心愿,又实现一个了,最后的那个,在我死去以后,应该也会实现吧……
呵呵。
真幸福啊!
做莫言……真幸福啊……
可是,当我拉着她往家跑的时候,她却告诉我三年以后才能真的结婚。
三年以后……
我和她之间只有三个月零几天了啊!
……谁能告诉我,剩下的那两年零九个月我该怎么过?我该怎么能过去???
幸好,最后可暖因为心疼我,所以同意了立刻跟我结婚。
当然,我清楚,她心疼的其实并不是我,她只是不想让莫言难过而已,是莫言……
然后,婚礼简单地开始。
而我,终于彻底地拥有了她。
合二为一的那一瞬间,我告诉自己,即使现在就死去,即使死去一万次,我也愿意。
昏睡过去以后,我做了个梦。
梦里,可暖泪流满面地看着我,她跟我说我们是姐弟,不可以这样的,这样的话是会被诅咒、会万劫不复的!
然后,我在她晶莹的瞳仁里望见了自己,同样的满面忧伤。
“真的会被诅咒吗?真的会万劫不复吗?”我问她。
“嗯!”
“那好,我答应可暖,我一定会放了你,我怎么会让我的可暖被诅咒然后万劫不复呢?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我不停地流泪不停地说,直到醒过来。
可暖仍然在我的怀里,如同婴儿般地睡着,安详且宁静。
我亲吻着她,亲了好久却深深地害怕起来。
我怕,好怕有一天她会像梦里那样地看着我。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愿快些死掉。
可是,如果仅仅是我,我就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让自己离开她吧?!
所以,我利用了江童,利用他揭破一切,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下。
这样,我就可以彻底地离开,彻底地消失,彻底地毁灭了……
然后,她会永远永远地忘记我。
那样的话,她会幸福吧……
呵呵。真好!!!
“真的舍得死吗?”
推江童下去的时候,他笑着问我。
我也笑,我说:“如果离开我她就可以幸福,那么为了让她幸福,我的死又算得了什么。”
然后,江童死了。
然后,我开始享受最后的三个月。
每天,我跟可暖都过得很幸福。
只是,很多时候这种幸福也是一种折磨,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像这样的日子只有三个月了,并且,每天都在不停地缩短着。
在距离三个月还有二十七天的时候,可暖告诉我她怀孕了。
那一刻,我忽然地狂喜起来,然后,紧接着地悲伤又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我的全身。
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
我好高兴啊!
可是,我却不能要他,因为他会让可暖无法忘记一切,无法去幸福。
所以,他不能出生。
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可暖幸福,哪怕……那个人是我和可暖的孩子!
“莫言我告诉你,这孩子我生定了,我生定了!”
她这样跟我说的时候,我的心狠狠地疼着,那种悲伤前所未有。
可是,我是绝不会让他出生的。
所以,对不起,可暖,这次,我不能听你的了!
第二天,我平静地把鸡汤递给她。
我跟她说:“喝了吧,对你身体好!”
我知道,我这样说完可暖一定会误会!
她会以为我想通了,她会以为我决定留下这孩子!
可是,当她的肚子开始痛起来的时候,她就会知道真相了吧!
是的,我在那碗鸡汤里加了打胎药。然后,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可暖喝了下去。
一点也不撒谎,我真的是面无表情的,因为我的心,早就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
抱着可暖去医院的时候,鲜红的血从她的腿上一点点滴下来。
瞬间,我好像听到一个孩子带着哭腔在我耳边说:“爸爸,再见,爸爸,再见……”
那就是我孩子的声音吧,他在叫我爸爸啊!
我和可暖的孩子……在叫我……爸爸……
我那么深爱着想得到的孩子,却被我亲手杀掉了……
那种感觉,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体会。
我并不是不想要他,我很想要他,只是……
我不能要他啊……因为他,会让可暖无法幸福的……
“孩子别怕……很快……很快爸爸就会去陪你了!放心,爸爸一定不会让你孤单的……”
我默默在心里说,很想哭,却一滴泪也落不下。
医院。我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可暖把眼睛闭上了,我知道,她此刻一定无法面对我。
就像,我无法面对她一样。
不过,即使再怎样地无法面对,我也还是要陪着她。
我说过,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不会让她寂寞。
所以,就让我陪她到我死的那一天吧。
握着她的手,我告诉她,医生说她以后还可以有很多的孩子。
然后,她忽然睁开了眼睛,她问我为什么不说“我们”!
我愣了一下,又慢慢笑起来,我说:“我们只有二十七天不是吗?”
说完,我把头埋在了她的胸前,拼命地想哭,却只是发出干哑的声音。
不过我知道,我这样说,可暖一定会原谅我,虽然她会比原来还痛苦,但她一定会原谅我。
呵呵,就让我自私这一回吧,我希望她原谅我,因为,我们只有二十七天了啊!
如果她不原谅我、不理我,那么,我的二十七天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就算会让可暖痛苦,我也还是要自私一次!
为了我仅有的二十七天……
可暖出院以后,日子再次平静了下来,我们谁也不去谈有关那三个月的事情,只是如同普通夫妻般的生活着。幸福也是淡淡的。
以前总听人说平平淡淡才是福,现在想来这话说得真对,非常的对。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7月28号。
照例我们都起得很早,只是吃饭的时候,我总觉得气氛有些沉默,于是讲了好多个笑话,都不怎么好笑,但可暖还是笑了,并且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出门之前,我跟她说了晚上一起吃烛光晚餐的事情。
其实我早就想跟她一起吃了,不过却还是把它留在了今天。
因为我觉得烛光晚餐很美好,就算是我临死前送给自己的礼物吧。
分开的时候,我看着她转身走了很远才转过身。然后积压了好久的眼泪大片大片地涌下来。
“莫言,我爱你……”
忘了是走了多少步,听到可暖这样喊。
于是,我慢慢转过身,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她,然后,我再次像以前那样的对她微笑了起来。
“温可暖,我也爱你……”
我也对着她大声的喊。
然后,在她重新转过身离开的时候,我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跟自己说:“温可暖……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就不能再这样喊你了,因为你说过,我叫你的名字你会难过,所以,我仍然会叫你姐,因为,我不要让你难过,我要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