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花間惹塵埃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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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在沐,心骨都軟了去,這女兒不聞花香隻惜紅瘦。又是一年清明,她開始不確定自己所曆經的光陰裏是否存留下了幽深的軌跡。那是她探訪春心更深處的唯一線索。她需要牽扯出它,撚住這一頭,然後一點一點地摸索,沿著來時的路。直到她再一次地走出,望見乍亮的新天新地。那裏是她的桃花源,她千方百計地要回到那一處。那年,那月,那一日的那一處。少年郎幽幽地從後院繞過,翻上朱家的圍牆,對著院落裏的丫鬟鳴哨。她們知道,他又來找小姐了。唧唧喳喳散了去,奔走相告。這端,她正在房裏梳妝,聽到丫鬟的通稟,慌亂裏怯紅了臉。心頭一陣一陣的暖熱聚集了來。她被他約到城橋下,兩人齊齊地坐在石上。

他將她攬進懷裏,用臂膀將她的纖弱的身子鎖住。他對她說話,她被他的溫存軟語溶化得身無骨。少年的心意總帶著單純明確的情。至純至簡的思慕裏是無以為繼的歡愉。這是隻屬於初戀的事。人心裏那最暖的第一次。她於茫茫人海裏遇見他,便再不能舍。她將他刻進了身體裏、骨血裏、靈魂裏。與己,同生同息。少年愛情裏充滿著無所畏懼的信誓旦旦。隻是。流年似水,彼時的歡愉已成浮夢。“清明過了,不堪回首,雲鎖朱樓。”那日日低,她起床披上衣,走到門旁依著門仰著頭看天,竟怔怔地望出了神。鶯聲悄悄流連夢梢。她恍然記得那個夢境裏似有似無的清影。那模糊的輪廓散發她熟稔的氣味。她仿佛覺得那意味著他將要來看望自己了。

春要逝,無處喚。是什麽撥弄了心尖的蕭索?“綠楊影裏,海棠亭畔,紅杏梢頭。”舊人不在,暖也縹緲。朱淑真明白,嫁的是他,愛的卻隻有,你一個。這正是她憂傷的來處。來自時光深處,記憶裏麵。但這憂傷並非隻有朱淑真有。範成大作過一首同以《眼兒媚》填得的好詞。但這個男人實在是個清妙君子,心腸浪漫得很。縱使後來他仕途舛錯、難酬壯誌、心有憂愁,他依舊心態誠坦心境從容,晚年選擇隱居石湖,放曠心性。單憑這一點,這個男人就值得人去欣賞,去戀慕。至於他的才,則是一件有目共睹的事。毫無爭議。範成大字致能,號石湖居士。擅絕句,但詞風亦是美得卓爾。酣酣日腳紫煙浮,妍暖破輕裘。困人天色,醉人花氣,午夢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