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的《蔣介石評傳》說蔣介石性好黷武,“自應麵對現實,認可中央與地方均權分治,在聯省自治的基礎上,更上層樓,以便避免戰禍”。
這話是對曆史情狀視而不見,蓋當時蔣介石隻是一後起之秀,曆史的機緣將他推上前台。他不去打,別人也會打,而且是不知伊於胡底的混打。那是一個全盤開打的時代,蔣先生即使去出家,恐怕天下依然混亂,依然打得很凶。
吳稚暉的舉動總是突梯滑稽,其間寓意也深,用心也苦。他或許以東方朔、淳於髡自命。他一生不修邊幅,不拘小節。他看得起誰或對誰給予莫大的希望,他就會說:你如能挺身以當大任,我第一個就願意向你磕頭。他曾自稱:一生隻認得真理的是非,而不肯隨便調和。他和汪精衛淵源頗深,當年在法國流寓,朝夕過從。但當汪氏叛國,他立即以文字公開對罵,稱汪精衛為“汪精怪”、陳璧君為“陳屁裙”、褚民誼為“鼠狒黑”。
倒是汪兆銘對吳稚暉的評價一語中的,說老頭子是為國家,其心可鑒。
抗戰軍興,國府退到重慶,汪氏舉宴。到者多中樞要人。談到情勢的危機,各有各的出發點,各有各的衝動。“突然,座中被人視為政壇上泰山北鬥的黨國元老吳稚暉,趨向汪氏的座前跪下了,無限悲戚,無限激動地對汪氏說:‘救救中國吧!懸崖勒馬,能救中國的也隻有你了。怎樣去結束這不利的戰事,你有你對黨國的責任,不應為了一己求自全自保之私,再這樣袖手旁觀下去!’汪氏為吳氏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錯愕不知所措,於是也隻好離座對跪,彼此握手欷歔。闔座看到這情形,沒有一個不為這悲涼的場麵所感動,有人甚至於隨著泣下沾襟。當時唯一看到這戲劇化的場麵而感到高興的,是汪氏尚在稚齡的幼女公子季筠,她不曾看到過她父親下跪,她還真以為是席中酒後的餘興呢!事後汪夫人陳璧君還責備汪氏說:‘滿堂賓客,相對長跪,像是在做戲,還成個什麽體統!’汪氏長歎了一聲說:‘這老頭子倒是為國家,他既然那樣地做,難道教我仍獨自高坐堂皇,生受他的一拜嗎?’”(金雄白《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第五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