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裏

幸福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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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立梅/

這個黃昏,本來沒什麽特別的。隻是一個夏日的黃昏,普通的,正常的。白天的暑熱,漸漸消去。熾烈的太陽,溫柔成一枚紅果子,掛在天邊。起風了,有些涼爽。我走在一家醫院的宿舍區,是一些老平房,青瓦蓋頂,白石灰抹的牆。年代久了,那些白石灰,快成灰石灰了。東一塊西一塊地裂開了,看上去很斑駁。門口的地麵上,鋪著磚塊,很不規則的磚塊。磚縫裏,鑽出頑強的小草,尖著小腦袋,舞著小胳膊小腿兒,拚命地綠著。聽消息說,這地兒,快要拆遷了。但眼下,一家一家的,依舊住得挺安穩。

有很大的院子是公共的。這個時候,熱鬧起來。家家把小桌子搬出來,桌麵擦得很幹淨,上麵擺著碗筷。一碟涼拌瓜,還有幾枚鹹鴨蛋。也有一些小炒和紅燒魚什麽的。在幾家桌上還看到煮好的嫩玉米棒。哦,嫩玉米棒上市了。

孩子們被祖輩帶著,已洗好澡,身上拍著好聞的爽身粉,隔代親呢。他也微笑地看著,說,有不愛兒子的父親,卻沒有不愛孫子的祖父。不禁莞爾,是真的呢。我祖父祖母就是極疼我的,小時的事自不必說,成年後,每趟回家,他們必拿出藏著、掖著的好吃的,背了人塞給我吃。那不過是一些餅幹、糖果之類的,現在早已不稀罕了。然而每次,他們都極認真地做著,像做一件很重大的事。那種愛,是骨子裏的吧。在這個黃昏,我很懷念他們。我也僅能用懷念,來報答他們從前的好。

這樣看著,想著,心裏突然湧上一種說不清的安詳。對,是安詳。雀兒們飛過屋頂。屋後長著一排一排高大的樹,還有,肥美的草地。樹是一些香樟及廣玉蘭。我實在極喜歡廣玉蘭,開那麽大朵的花,白緞子似的。這朵息了,那朵開著,很無私地開著。仿佛一整個夏天,它們都在開花。空氣中,染著淡淡的香。使勁嗅,味道會濃一些。而草地上,草長得茂密不已。好像少有人管理,卻因此,有了野性的美。我甚至還看到有爬藤植物,牽著繞著,爬到草地邊的鐵柵欄上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