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時光教我的事

世界開滿孤獨的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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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月滿天/

我看孤獨,如陌上賞花,滿目照眼成春。

有的花藍色、憂鬱,像二胡拉出來的《二泉映月》,幽啞,低涼,深微。

有的花淡白、微細,針一般尖銳,如張愛玲。身邊的人都在熱火朝天地過日子,隻有她看見華麗鬥篷底下的破裏子,而在現實裏回看理想,理想又成了吃在嘴裏的紙,真是孤獨至死。

有的花紅豔、濃烈,像梅豔芳扮演的紅姑娘如花,地下苦等,愛人卻仍留戀陽世。等她千辛萬苦尋上來,才發現數十年光陰已把他變得背駝皮皺,堪堪一老翁。此時她轉身離去的背影,鮮豔、淒愴、縹緲,一縷死了也孤獨的魂。

有的花朵大、透明,似氣球緊裹住人,走到哪裏都像推土機一樣把一切東西推到五米之外。這樣的孤獨人們看不見,如蘇軾,人們隻看見他嬉笑歡宴的熱鬧,卻不知道他的“揀盡寒枝不肯棲”,他才是那片五米世界的孤獨之王。

朋友深夜看《色·戒》,看完《色·戒》發信息:“睡不著,突然間覺得很是頹廢。似乎在這個城市存在的理由、自己一直以來苦苦堅守的東西乃至於我那些讓別人稱道的東西,都變得沒有意義。很想找人發短信說此時的感覺,自然是怕影響人家,便作罷。北京的寒夜,便隻有屬於自己。”

我毫不留情給他回:“你迷惘的時候我不迷惘,我迷惘的時候你不迷惘,你睡得著的時候我睡不著,我睡得著的時候你睡不著。說到底,人還是要各自保重,獨自擔當。”

真是這樣。生、死、愛、欲、喜、怒、憂、傷,全都是一個人的事。最真切的孤獨總是在人群裏。那滿滿的人群,看似熱鬧、華麗,如攢三聚五的一囊水晶球的白菊,卻是每一朵花都打上了孤獨的霞光。

讀《紅樓夢》,青年男女聚在一起吃蟹吟詩。“林黛玉因不大吃酒,又不吃螃蟹,自令人掇了一個繡墩倚欄杆坐著,拿著釣竿釣魚。寶釵手裏拿著一枝桂花玩了一回,俯在窗檻上掐了桂蕊擲向水麵,引的遊魚浮上來唼喋。湘雲出一回神,又讓一回襲人等,又招呼山坡下的眾人隻管放量吃。探春和李紈惜春立在垂柳陰中看鷗鷺。迎春又獨在花陰下拿著花針穿茉莉花。寶玉又看了一回黛玉釣魚,一回又俯在寶釵旁邊說笑兩句,一回又看襲人等吃螃蟹,自己也陪他飲兩口酒。襲人又剝一殼肉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