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可芯给我打来电话说,你必须给我时间,我们之前是分手的,我没有义务在和你分手时还为你守身如玉。你突然回来,我们也发现彼此还是相爱的,可你得给我时间让我离开他,我答应你,就这个星期内好吗?我保证和他不再来往。我说句不必了,挂了电话。只有不出轨的女人,没有只出一次轨的女人。她再打,我关了手机,终于明白什么叫心力交瘁。
我以前的同学都刚刚开始大学毕业,有的在忙着考研,有的却在挤招聘场,而我这么多年在社会上走了一遭,除了有在娱乐场所工作的经验,却仿佛什么也没学到。这一行是社会的大染缸,接触的人都非常复杂,一不小心就得罪人,我也确实有点累了。我想我得好好规划自己的未来,先去学点东西,让自己充充电,再找工作。我咨询了几个朋友问他们我该去学些什么好呢?可他们要不是刚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就是在社会上混的,他们也给不了我好建议。我想还是去咨询下叶子吧,叶子留过学又在房地产、娱乐行业等地方做过高级管理——更重要的是我想她了。一直以来,我常常会想起她,只是,我也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不该打扰她,以她的条件肯定会嫁得很好。记得她把这项链送给我时说,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东西,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不知道你看到它时会不会想起我。她把这项链送给我大概是不想我忘了她,我就是想忘也忘不了啊,想起这,我拿出她送给我的项链,吻了又吻,内心就不自觉地柔软起来。一个令我疼痛的决定在我心里弥漫开来,渐渐放大……
听小丽说叶子还住在原来林浩公司的别墅里。在去见叶子之前,我打电话给小丽,问叶子今天差不多什么时候下班。小丽说,大概下午七点吧,你可真麻烦,我给你她电话号码,你直接打电话给她就行了。我说,小丽,拜托你一件事,不要告诉叶子我回来了好不好。小丽说,哦,好的,唉,奇怪了,你把我说糊涂了,你不要让她知道你回来过,又问她电话……我挂了她的电话,我自己也糊涂呢?!谈不上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我回来这么久为什么也不去找她。
下午七点,我直接“打的”到我当初在娱乐城上班时住的别墅,那的保安还是几年前的保安,见到我仍然叫我洛总,我问他叶子回来了吗?他说刚刚上楼呢?我对他说了句谢谢,然后直接上楼了。
我敲了叶子的房门,随着门的缝隙逐渐变大,叶子的身影也逐渐放大。叶子看到我,一瞬间呆了,愣在那里。我说,不欢迎我进去坐坐吗?
叶子笑了,说,进来吧,喝点什么呢?
我心里一直在打鼓,忐忑不安,我告诉自己,对自己残忍才能对别人残忍,我这次来不是来叙旧的。
“想喝点什么呢?”叶子见我发呆,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把原来攒着项链的右手缓缓打开,伸到叶子面前说,我想把这个还给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叶子呆了,不知道我要搞什么。
“这东西是你妈唯一留给你的,对你很珍贵,我不能要,你应该把它送给你更值得送的人。”我肯定地说。
“你是来和我做最后的告别吗?如果是,你可以走了,把项链带着,我送给你,它就是你的了!”叶子望着我说,一脸的倔强。
我转身就走了,刚走到门口,背后传来“哐”地一声,门被关上了。
我脚步顿时停住了,一种类似于绝望的情绪从心底缓缓升起,它将我淹没,将我覆灭。我蹲下,把叶子的项链放在门口说,叶子,项链放在你的房门口,我走了,祝你幸福。说这句话,我感觉自己的眼眶都快湿了。我其实也不想和叶子是这个结局。
门“哗”地一声又被拉开了,叶子一把把我拉进来说,你给我进来,说清楚再走。
我从来没想过叶子劲还这么大,我险些摔一跤。
“你一见到我就说要把项链还给我,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吗?”叶子的眼圈红红的,渐渐湿润了。
“叶子,你没事吧?”走廊里传来我以前一位同事的声音。
叶子放大了音量对门外喊道:“没事,遇到一只蟑螂,被我打死了,现在没事了。”
“哦,我说干什么呢,弄出这么大的响声。”那同事说完,我听到关门的声音。
叶子转而对我小声说:“去,把项链拣回来,别让人给拣走了。
我把项链拣回来,关上了门。叶子从我手上接过项链,给我带上,双手扶在我的肩膀上说,我们别吵架了好吗?我说好,把她揽进了怀里。
2
那一天,我是在叶子那过了夜,抵死缠绵。叶子说我做这种事越来越熟练了,我说我没啥本事,光顾着研究这事了,她问我是和谁一起研究呢?是可芯还是别的女人?这个我当然不能告诉她。
我告诉她我和可芯分手了。她说,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勾引我了吗?我说还不知道是谁勾引谁的呢?叶子说,我勾引你的,就我勾引你的怎么了!
在叶子的介绍下,我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最先不太懂这策划是怎么回事,常常是拿着案子回来,让叶子开导我——有时候就让叶子直接帮我做了,这样渐渐地我才算在广告公司立足下来,薪水也慢慢加到广告业的正常范畴,是我在以前在娱乐城薪水的六分之一,够吃饭、租房等日常开支,属于月光族,但总算稳定下来了。
第一次发工资,我请了叶子在大酒店吃了一顿,一顿就把工资吃了一半。吃完我就后悔了,看来这个月要去叶子那“贷款”了。所谓的“贷款”也就是叶子说的,可以先去她那借,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还,还不起就多做饭,多洗衣服多给她说好听的。折合人民币就是洗一次衣服一百,做一次饭五十,说一句好听的五块——叶子在建立我尊严与自信上下了很大功夫,她在我有进步时鼓励我,让我继续努力,以后她要做我身后的那个女人,她其实不太喜欢抛头露面。失败时她会安慰我,告诉我这点小失败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再说,有句古话不是说失败是成功的妈妈吗?
感谢生活给了我这一份平静,叶子给我的爱很安全,但我对这样的爱总是心存戒意,太过美好东西总太过容易破碎。爱情就是相互**的过程,很多爱情就算能抵抗外界无数的**(金钱、美貌、才华、性格投机、兴趣相近等等原因都能引发出轨的理由),但最后还是输给了时间,时间把**耗尽了,爱情也就渐渐消失了,或转换为别的感情,亲情或者友情。但,亲情与友情代替不了爱情,更无法拯救爱情。所以世界上才有那么多人**。我看到很多婚姻都是交换与妥协,也就是“我找不到更好的了,就你这样的,凑合了,竟然我们都已经凑合了,那么,我们就来谈谈爱情吧,丰富一下生活”这个意思。
我也明白,谁征服谁或者是谁被谁征服的游戏都是很快散场的,真正要趣味横生又保持**的游戏是一场棋逢对手的战争,但要像林彪玩阴谋一样玩爱情会不会很累呢?叶子说她不认为爱情一定都是轰轰烈烈的,也不认为爱情可以从头到尾都不轰轰烈烈过,爱一定是轰轰烈烈过,然后逐渐趋于平静,近似于亲情却又不是亲情,在平淡生活表层下始终有一条温情脉脉的河流在涌动着。
她说她相信自己,也相信我们的爱情。我也相信我们的爱情,因为它给了我无限的美好感觉。但是这样美好,只过了三个月就面临重大挑战。
一天,我在下班回去的路上,被一群不明来路的人打了一顿,打了大概有十多分钟,打得我眼冒金星,全身疼痛。打完后他们仍不走,让我接一个电话。
我拿过那人递给我的手机。
“你马上离开这座城市,否则下次就不是这样了。”对方的声音我感觉很熟悉,却想不起是谁。
“你是谁?为什么要我离开这座城市。”
“我是林浩。”知道林浩我就火大了,我说,“操,你就这样对待自己兄弟的吗,你忘了你说的,会把我当亲兄弟一样对待的吗?!”
“今天对你算仁慈的了,如果不是怕叶子伤心,我准备把你的腿也砍了,丢到沟里去,就像你当初对我一样——我限你三天内离开这座城市,否则就不是今天这样了,到时别怪我没跟你打过招呼!”
很显然林浩已经知道我和阿辉几年前叫人砍他然后救他的骗局,也不知道是欢子哪个兄弟说漏嘴的,但这件事基本上都是阿辉去联系的。我还是明知顾问:“你在说什么?!”
“不会吧?我曾经竟然用个这么蠢的人来我的娱乐城做副总。”林浩揶揄我道。
“那不关我事,那是阿辉叫人干的。”反正阿辉已经不在这个城市,我只好把所有的责任都往他身上推。
“不是阿辉,我料你也没这个胆,你要是见到阿辉,替我给他捎个话,我是不会放过他的,你知道我这人,恩仇必报。”
我说:“既然你知道这事和我无关,为什么还要让我离开这座城市。”
“你没有实力来和我讲道理吗?”他的意思是说,他有实力对我不讲道理。我说:“你再有实力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林浩说:“好吧,我就跟你讲讲道理,你爱叶子吗?”
我说:“当然爱。”
林浩说:“爱一个人就要给她幸福,如果你不能给她幸福,你追她就是害她!你知道叶子需要什么吗?或者说你能给予她什么?你给予的是她想要的幸福吗?你给予的真的能让她幸福吗?”
老实说,这些我都没考虑过。
林浩接着说:“你什么都不能给她,你凭什么说爱她,你的爱太自私了吧,我绝不允许你和她在一起。”
我说:“你难道不自私吗?你为了自己的利益想把她送给刘副市长的公子。”
林浩说了句“放你妈的狗屁”,然后挂了电话。
他们走后,我在地上找到我的手机,一瘸一拐回到住处,还没得及坐下,就接到叶子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非常着急说问我有没有事。我说我没事,叶子说林浩已经知道我和阿辉当年伤害他的事。我说我知道,刚才还被他的人打了一顿,刚刚回到家。叶子关切地问,严重不严重,我这就过去看你……
3
为了我,叶子和林浩说她怀了我的孩子。最先我以为是叶子为了保护我而故意和林浩说的,谁知道叶子说的是真的。我也回想起来,我们有几次性急,就忘了带套,这可害苦了叶子。
叶子摸着自己还丝毫看不出孩子的肚子说,我要把她生下来。她的脸上露出了母性的温柔。说完这句后她看着我说:“我们结婚吧,我认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好的承诺就是向她求婚,同样,一个女人对一男人最好的承诺也就是答应他的求婚。”
“可是……叶子,现在我还没稳定下来。”我说。叶子说三角形才有稳定性,把孩子生下来,我们都稳定了。叶子说:“我一直就想要一个孩子,我有很多的爱要给她(他),我要像妈妈爱我一样爱他(她),我要像我姐爱我一样爱她(他),你说是男的好还是女的好呢?”
我说都好。叶子说,要是双胞胎就更好了,这样他们从小就有个伴,最好是龙凤胎,更大点的那个是哥哥,可以照顾妹妹。
林浩执意反对我们在一起,为这事,叶子和林浩闹翻了,她辞了工作,也搬出林浩公司的别墅和我挤在一起。林浩拿她没办法,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迁怒于我,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林浩又不是刘芒,况且以叶子的性格,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叶子肯定会恨林浩,然后生下孩子,和林浩老死不相往来。
为了我的安全,叶子建议我们去别的城市把孩子生下来。她说没事的,她有足够的积蓄,我不必有太多压力。
她说她喜欢江南水乡的静谧不张扬。叶子说,我们就去绍兴好吗?我说好吧。我也喜欢那,读书时就从读到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那该有小桥、流水、人家、悠悠****的乌篷船、咿咿呀呀的社戏,还有绍兴沈园一段流传千古的凄美爱情……
我去退了房子。当天乘车到绍兴,在咸亨酒店住了一夜,第二天到城市广场附近的叫“仓桥直街”的地方租到了我们想要的房子,那房子是古式建筑,有古老的百叶窗。房子附近环境清静、幽雅,古街小巷,令人神往,交通便利,出了巷子有公交车站。附近的各种风味小餐厅也很合我们的胃口。
那一段日子是我们最幸福最单纯的时光,我依然记得我们撑着伞走在悠长的小巷,叶子手提着凉鞋,走在青石小巷上。有时候没带伞,遇到拱桥就刻意躲在拱桥下,她不说话我就陪着她尽情畅想,替她理顺被毛毛细雨打湿的刘海。如果不是她怀孕,真想和她不撑伞、赤着脚走回去,感受一下细雨打湿衣衫后的湿润心情。
我们在绍兴第二个月后,我接到了阿辉的电话,给阿辉说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让他别回江城了,要是实在要回也要小心点,林浩已经知道了我们当年陷害他的事,是不会放过他的,我现在都跑到绍兴来了。我没有告诉他,我已经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阿辉说,林浩那的那一点小事交给我解决。我问他怎么解决。他说,这个你别管。林浩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他还真以为自己是老大了,我连杀人都敢,怕他个鸟。然后他给我说上次我的货又出了点问题,在越南树林和几个缅甸佬枪战,他死了两个兄弟,对方死了五个,但是他的货给他们抢走了。
最后我对阿辉说我快没钱了,问他能不能支援我一点。阿辉说,当然可以,给你三十万够不够,你上次的账号还安全吗?看来他有职业病了,问人账号总是问安全不安全,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冻结财产似的。我说安全,阿辉说,过两天我给你打六十万。你替我拿三十万去给我爸爸,不要说是我给的,不然我爸准会怀疑我做了什么坏事。你可以找个人,假装是收古董的,把我几年前挖的那几件垃圾宝贝用三十万买下,再让我爸别声张,这样就好了。
两天后,我的账户又多了六十万。
4
叶子接到小影的电话,说林浩出了车祸,伤势很严重,已经昏迷,还在抢救。听到这个消息后,叶子再也待不住了,她说她得回去看看,林浩一直很照顾她。她有点悲哀地对我说,她觉得爱她的人都会不好,她妈妈爱她然后她妈妈死了,她姐姐爱她然后她姐姐死了,姐姐把她托给林浩,林浩又出了车祸……。
“叶子,你别瞎想,这不关你的事。”我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我和你一起回去。”我对叶子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叶子说,好吧。
第二天,我们就赶到了江城,在医院里,我们见到了林浩。林浩已经过了危险期,但还没醒来。
第三天,林浩才醒来,他见到叶子,没有生气,而是说谢谢叶子能够回来看他。
我们住在原来李丹住过的老房子里。叶子经常去医院照顾林浩,我就待在李丹的两层的四合院里。那里空****的,最先我一个人待在里面还有点害怕。后来看了看了李丹写的十多本日记还有她的照片我就不怕她了,就算世界上真有鬼,李丹也是个漂亮的,重情重义的好鬼,还是个色鬼——她日记竟然有写到性体验,性感觉,难怪林浩会爱她爱得死心塌地。
一个星期后,叶子要我和她一起去医院看他。叶子说她已经和林浩说了,她爱我,就像她姐姐爱林浩那样。
我带着一些病人可以吃的礼物去看林浩,进了林浩的病房,我叫他大哥。他叫我坐下。
叶子借口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了我和林浩。
林浩说,叶子说她爱你,想和你结婚。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说,我也爱她,虽然我现在的条件不容乐观,但是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让她幸福的。林浩说,你和我当年有点像,我当初也爱叶子她姐姐,但是我却一走了之,让她姐姐等了我十年,那十年也是她姐姐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叶子和她姐姐一样,倔脾气,你得让让她。我说,我会的。林浩说,什么时候过来帮我管理娱乐城。我说我得和叶子商量商量,到时再说吧。正说着,叶子推门进来了,向我偷偷一笑,我怀疑她一直在门外偷听。
林浩这没问题了,下一步就是见叶子的家长了,叶子的家长也就是李丹的爸爸妈妈,她也跟着李丹叫爸爸妈妈。自从李丹死后,李丹一家人的爱都转移到叶子身上。
所谓的穷女婿总是要见丈母娘的,我心里怯怯不安,我对叶子说,我担心你爸爸妈妈不能接受我这个穷女婿,叶子说这好办,我都已经跟我爸爸妈妈说过了,说你自己开了一家广告公司,生意还不错。我说这不太好吧。叶子挑了挑眉眼装着愠怒的样子道:你到底还想不想要我了。
我去美发院修了修头发,穿上名贵笔挺的黑色西装,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小样还算过得去,就开着原来在娱乐城时林浩配给我的那辆奥迪A6前往叶子她爸妈家,快开到叶子爸妈家门口了,我才想到自己什么也没买,叶子居然也忘了,就临时去那附近的商场买了两盒脑白金,广告上不是常说送礼还送脑白金吗?
她爸妈家就坐落在城市郊区的大马路旁,那是一座别墅式的三层楼的小洋房,有深深的庭院,院子里有两棵栀子树,正淡淡地开着白色的小花,发出诱人的清香,见到叶子爸爸妈妈时,我非常礼貌地点着头说伯父伯母好,她妈妈笑着说,你瞧我闺女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叫伯父伯母啊,我酝酿了半天硬是没敢叫出爸和妈。叶子替我解围说,他第一次见你们,一时半会还不习惯。她妈妈非常宽容地说,小伙子第一次总是很难说出口的,结了婚就慢慢习惯了。我一听窃喜,这话表示叶子妈妈已经默许了我这位女婿。
叶子和她妈妈到厨房忙去了,大厅里就剩下我和他爸爸两个人,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包“5.1”牌香烟,递给了我一支说,你抽得惯这个牌子的烟吗?抽不惯我去房间里拿“大中华”。我说伯父您就不用麻烦了,我抽烟没瘾的,什么烟对我来说都差不多,他爸爸说,几十年了,我已经习惯抽这个牌子的香烟,以后你来这也别给我买什么“脑白金”,就给我弄条“5.1”牌香烟就行了,这时她妈妈端着热气腾腾的“红烧排骨”出来,笑着说,这老头子也奇怪,烟抽多了不咳嗽,一没烟抽就咳嗽,这电视上老说吸烟有害健康,我也不知道该让他抽还是不让他抽。
她们一家人看起来其乐融融的。临走前,叶子她妈还拿出一个墨绿色的玉手镯说这是她家的祖传之宝,是她曾祖母手上给她的,她妈妈一直视若珍宝,就是在困难时期的60年代也没舍得卖。她把玉手镯交到我手上然后另一只手拉着叶子的手说,现在我把这两样宝贝都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她,我这闺女脾气倔,你要多让让她。我把玉手镯帮叶子戴上说,妈,我会的,我第一次叫她妈,再不叫就要走了。
现在所有的担心都没有了,就等着找个好日子让叶子做我美丽的新娘。
5
从叶子爸妈家出来,开了三四个小时渐渐就要到我乡下的家,路上的一切我感觉都没有什么变化,房子还是那些房子,人也还是那些人,一切仿佛依旧,只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内心感慨万千。
车子再开二十分钟就到了我小时候长大的小乡村,这是个美丽的乡村,以前我并不觉得它美丽,因为以前乡村在我眼里就代表着贫穷,每当我踩在坑洼的泥土路上时,我就莫名地愤怒,我渴望可以像刀子一样插入城市的心脏,做那真正的主人。
在一条靠河的路段,我把车子停了下来。当时,正逢芦苇飞絮,风一拂过,芦苇絮就纷纷扬扬地漫天飞舞,飞絮在风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最后轻微着水,无声无息,没有痕迹。河水在潺潺地流着,上面浮着一层飞絮,水势必流入江河湖海,就算流入大海湖泊,仍然有暗涌波动,永不停歇,在漂流的过程中,有缓流也可能遭遇旋流急谷,起起落落,翻翻转转,飞絮或许被搁浅,但是水流仍在继续,它们早就淹没在水流里。那么我们是否就像那飞絮一样早就淹没在生活里呢?
叶子说这真美,我说经常有大导演来这拍电视剧。不是来拍武侠剧就是农村贫困剧,看到那片芦苇林吗?我指着不远处的茂密芦苇林笑着说,很多电视剧的**媾和片段都是在那完成拍摄的。
看了一会儿风景,我们又上车继续开,不一会儿我就把车停到了我家的门前,当时妈妈正在院子里织毛衣,见有车停到她的家门前便起身想看个究竟,我缓缓从车子上下来。
“妈,我回来了。”我边说边去叶子那边帮她打开车门。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妈一时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随后叶子也从车子上下来了。
“妈,这是您未过门的儿媳妇。”
“妈,我叫叶子。”叶子也自我介绍说,她可比我老道多了,第一次见面竟然叫妈叫得如此顺口。
我妈怔怔地望着她足足有五秒钟,后来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我还愁我这儿子娶不到老婆呢?想不到连孙子都不小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情不自禁地望向叶子已经有五个月身孕的肚子。被我妈这样一说,叶子的脸竟微微地有些发红,她像个小姑娘似的有些不好意思。
妈妈和我们象征性地聊了几句就去厨房忙了,叶子要去帮忙,我妈妈说:“闺女,你就歇着吧,我这儿子不懂照顾人,你自己可要多注意些身体。”
听了我妈妈的话我开始在心里仔细地自我检讨了一翻,还真被她说中了,我从来就没有细心地留意过叶子的日常生活,只记得她早上喜欢泡一杯牛奶喝,其他的真的想不起什么,我竟然不知道她爱吃什么?想到这我有些愧疚,弥补性地对叶子道:“对不起,我一直都没有好好照顾你。”
“你一直对我挺照顾的。我还记得,我生病时,在医院有一次我在给自己削苹果时,不小心削到手看到你比我还更紧张,你知道吗,在我生病时半夜醒来,看见你仍然守在我床前用一只手撑着下巴打瞌睡的时候,我就相信了爱情,相信了爱的力量,我记得有人说过,人有时候并不需要得到许多,一朵鲜花,一个微笑,一声祝福,一句真挚的问候,一句同情的惋惜,一滴真诚的泪水都让人感到心满意足,我相信这句话,因为就在某一刻我已被深深感动。”叶子笑了,她像个善良的孩子,用心地收集着上苍给她的每一次感动。
听叶子说这个,我心里美滋滋的,想到自己的现状,我突然觉得很满足,我活着,有个我爱的人也爱着我,曾经有过的欣喜与颤动,**迷惘,心动与心碎,挣扎与徘徊,温顺与叛逆就让它随风而逝吧,我们还有明天,多好!我固执地认为我和叶子一定能爱到最后,就像可芯原来住处对面那对70多岁的老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吃过饭后,我们去了阿辉家。我让叶子假装古董专业人士,到时候一定要把拿阿辉家原来挖的、500都卖不到的破碗破壶说成值得几十万的大宝贝。
阿辉他爸爸妈妈见到我们,非常热情地招待我们。和他爸妈聊了一会儿,我问阿辉他爸,叔叔你这是不是还没有卖掉的地物(我们习惯把这个地下挖起来的叫作地物)。阿辉他爸说,有那么几件,不怎么值钱的,上次来收地物的,说最多只能给200,但是阿辉有交代过我,没有五百不要卖,所以我才一直留到现在。我说,拿出来让叶子看看,她之前就是研究这一个的,好像是古董研究学院的是吧,我问旁边叶子说的。叶子一本正经地说,是的,大叔您有什么宝贝,我给您看看。阿辉他爸妈带我们进了一个放地物的小房子,叶子像模像样地拿起一个白色小碗说,这是汉白玉碗,大概值得三十万。阿辉他爸说,不会吧,我原来只想卖五百都没人要。阿辉他妈暗暗拉了他爸的衣角,好像是嫌他爸爸多嘴。我说,这样吧,我们拿去给客户看看,他们那有专门鉴定的仪器,如果是真的就能卖三十万,我明天就帮你把三十万带回来,叔叔您该相信我吧。阿辉他爸说,当然相信,阿辉玩得这么多朋友里,我就相信你,你是真心对他好,你要骗我,现在就不会说值三十万了。
从阿辉家回来,我们和妈妈商量关于婚礼的事。妈妈恨不得我越快结婚越好。后来我们决定把婚礼定在国庆节。
在去江城前,我和叶子又去了阿辉家,把用报纸包着的三十万元的人民币给阿辉他爸说,大叔,我们帮你把那个汉白玉碗卖了,这是三十万元。阿辉她妈打开报纸见到这么多钱,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说,老头子,这钱是真的呢。把我和叶子逗乐了。我对他们说,这事你们谁也别说,要是传出去,我们这弄不好会被定为走私古董。阿辉的爸爸妈妈,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事情办完了,我们接着和阿辉他爸妈告别,在就要出他们家门时,阿辉的妈妈又叫住了我说,洛非,进屋一下,你叔叔有话对你说。
我又进屋。叶子在门口等我。
阿辉他爸说,洛非,你真是好孩子,见这么多钱也不贪,你就是卖了一万元,我们也会认为是真的。我说,叔叔,我怎么能贪你的钱呢。阿辉他爸说,你结婚需要钱,叔叔给你五万,就当叔叔给你的提成。我说,叔叔,这怎么成,我自己有钱,你看我开的车了吧,那车值得60万。这话说得阿辉他爸有点自卑,他说,你有钱就好,可叔叔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让你笑话了。我说,叔叔,钱不要太多,够用就好。阿辉他爸说,是的是的。然后问我什么时候结婚,说我好福气,新娘这么漂亮,又这么懂事理。再后来他就开始数落阿辉了,说阿辉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出去那么久也不给家打个电话。我对阿辉他爸说,阿辉在广东打工,当保安,让我给你带五千元,还给你们二老买了衣服,你瞧我这记性,差一点忘了。说着,我去车里把叶子买给他爸妈的衣服拿出来送给阿辉他爸妈,再拿出五千元要给他们。可这五千元,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收了。我也只好收起那五千元了。
6
国庆节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就到了,可这三个月来,我们的周围却发生了许多事,先是出院不久的林浩死在自己的公寓里,头部中弹。再就是没多久刘副市长涉嫌贪污、受贿,被拘留调查。
我和叶子都觉得这一定是由刘副市长和林浩之间的利益矛盾造成的,因为据说林浩死的第二天,刘副市长贪污的证据一部分就落到了纪委手中。
林浩死后,他的爸爸妈妈来到了江城,娱乐城也转让给了他人,小影哭得跟泪人似的,她一直想嫁给林浩,这么多年,林浩总算对她有点感觉了,可他们还没来得及结婚,林浩却死了。那一段时间,叶子也很伤心,我不断安慰她,她的情绪总算稳定些。叶子的肚子越来越大,我们的婚礼也必将如期举行。
结婚前,总有许多事要忙,叶子因为有身孕,不宜奔波,就待在家里。她和我妈有说有笑的,真佩服她,我妈听不太懂普通话,她们都能交流,看来她们以后应该相处得不错。就在结婚前夕,我接到伊蓝的电话,伊蓝在电话里说,听说你要结婚了。我说,是的,在忙着送喜帖呢!她说,别忘了也给我送张。我说好的,我这就去你那。去给伊蓝送结婚帖,我得开一个小时的车,到了伊蓝家的巷子口我停下了车,走了进去。青石小巷,巷子两旁的老式平房,房子后的苍翠古树,某个屋檐下还坐着个满脸皱纹的沧桑老人,他拿着烟斗,微眯着眼睛,轻吐着烟雾,偶尔有路过沿街叫卖的小生意人,有挑着担的,有推着车的,还有卖糖葫芦与卖仿造玉器的,他们扛着一根比他大拇指大点的竹竿,上面插着冰糖葫芦或者挂满各种玉器首饰。
到了她家门口,见伊蓝正在家门前的谷坪上和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在逗一只猫玩,我在一旁看她们好一会儿伊蓝才发现我,她用手抚摸着小女孩的头说:“你去跟你妈妈玩吧,有客人来了。”小女孩抱起猫一蹦一跳地回屋里去了。
伊蓝向我走来,脸上挂着浅淡的笑。
“哈,小丫头好久不见了,长漂亮了!”
“呵呵,你上次还说我身材不够好,脸上还有蝴蝶斑呢?”
“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被她这样一说,我又想起几年前的具体细节。
“呵,当然,我这人记仇,你可不能随便伤害我了,不过现在脸上没有斑了,用了我好多的洗面奶了。”她把脸凑过来让我看。我无话可说只能傻笑,她顿了顿仿佛突然醒悟似的说:“去屋里坐吧,你瞧我,你来这么久了我还没有请你进屋呢!”
我说:“我们出去走走吧,外面的空气好,阳光好。”
我们进了一家咖啡厅,咖啡厅的确是适合聊天的地方。
“说说吧,这么多年怎么过的?”她坐在我的对面好奇地问。
我故作深沉地说:“这么多年我邂逅了很多人,谈过许多女朋友,总算有一个可以结婚的了。”
伊蓝问我,新娘子很漂亮吧。我说,还好啦。
一旁的服务员问我们要些什么。
她要了一杯柠檬汁,她说柠檬汁酸酸得有点甜,有点类似爱情的味道——
我要了杯咖啡说,都说爱情的味道像卡布奇诺,只有回味后才能感觉到那沁人心脾的芬芳!
她不再说什么,我掏出喜帖,双手呈上说:“我的婚礼,是在国庆节。”
“祝福你!”她接过帖子说,“有意思,我以前无数次帮你设计过你的婚礼?我想看看和我设计的有多大的差异。”她装着神秘的笑,笑得有点不自然。
“这个婚礼肯定让你意外。”我心里想,她应该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新娘是个大肚婆吧。
我轻松地岔开话题,寒暄她最近的近况,学业等等。
道别的时候,我伸出手要和她握握手,她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地伸出右手,“呵呵,我都有点不习惯了,我们从来没有握过手的。”想想也是,难怪她不习惯,以前我们每次道别一般都是拥抱或者吻别。
她的手有点凉,我的视线不经意碰到她的眼眸,里面泛着一层泪光。我松开她的手,她努力地说再见,坚持不让眼泪掉下来,然后转身离去。看着她逐渐淡薄的身影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许是在我家里已经有了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