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欲门

第十章 逃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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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又去了一趟广州,因为我说过我会接雪芬出戒毒所的。

在戒毒所,我见到了雪芬,她比原来胖了些,看起来精神很好。我带她去酒店住了一夜,天还没亮,我就走了,走的时候我给她留下了五千元与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几句祝福的话。

在广州火车站,我买了张回江城的火车票,没有卧铺,连硬座都没有,我只好先买了张站票,先上车,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在车上把票换成卧铺票。由于是下午五点多的车,想到晚上不能睡,我又去车站附近的旅社开了个单间。在那睡了一会儿就被雪芬的电话吵醒了,她在电话里问我,你在哪。我说,我在车上,雪芬,再见,好好保重自己。雪芬哭了说,你这坏蛋,你帮我戒毒,让我欠你的,然后又让我无处还。我说,雪芬,我是替我兄弟替你偿还,我兄弟是贩毒犯,这是他的钱,我用他的钱帮你戒毒,算是他的间接忏悔吧。雪芬说,你让我戒了毒,你现在又要我戒了爱吗?毒难戒,爱比毒更难戒。我说,遗憾,至少表示还能缅怀。

我一无所有,没有能力去爱她,假使我们在一起,最先也许感觉不错,可渐渐地就会为了鸡毛蒜皮的事而闹得不开心,没有钱,没有房子,再加上她长得漂亮,身边自然又有无数的**。到时候又与我和可芯的情况一样——可芯在我内心留下的阴影还不曾散去。

雪芬说,我不要缅怀,我要把握现在,如果你也爱我的话,你不要顾虑那么多。两个相爱的人一定能够走到最后的。我说,好了,就这样了,我们,就如曾经在一座凉亭躲雨的路人,因为狂风,因为寒冷,我们在里面紧紧相依,相互温暖,然后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我们必须各赶各的路了,再见。雪芬说,不要再见。我说,那就不要再见吧,关了手机。

回到江城,我先在我们城里临时租了一个房子。再去买些老年人吃的滋养品,回家看我妈。在家吃了午饭就走了,我妈问我又去哪,我说就在城里。她说既然在江城,为什么不在家住,我说我一个人自由惯了。

我害怕我妈又和我唠叨娶媳妇的事,下一次开口估计要说又有哪个瞎了一只眼的看上我了吧!在她的观念里,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只有娶不到媳妇的男人,她就见过许多瞎眼的驼背的女人都嫁得不错。说要不是我爸留给我的钱没被我用掉,找一个条件好一点的女孩不是问题,我长得可以,又认识字。她说我真幸福,遇上好时代,人人都有书读。不像她们兄弟姐妹——她有个哥哥,原来有书读的,可是因为他爸输了钱,没书读了,就整天想读书想疯了,拿着笔在墙上胡乱画,不久就在池塘里淹死了。她一个女孩家,别说读书了,七岁时就被天天逼着去割猪草,每次都要割个几个小时才回家,要不是她是女孩,恐怕也要被她爸卖了,那时候只有男的才能卖钱,她每次回家都紧张地找她的弟弟,她有三个弟弟,两个都给他爸卖了,她在十岁时也送给别人家养,还好那养她的家庭不错,过年还能买新衣服给她穿,让她读到三年级,能认识几百个字,算是有文化了。

我和我妈整整隔了一代(大多人的爷爷奶奶才有她这么大年纪),这代沟可不是一般的深。她和我说的,都是我书本上爷爷辈才有可能遇到的事。

两天后我又接到雪芬的电话,她说她已经回老家了,现在和妈妈在一起。最后她说,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一定要保持联系,我不会经常骚扰你的,只是让我知道还有渠道可以知道你的消息就好,换电话号码要告诉我,我的手机号码是,1395697×××5,你那来电显示吧。我说,有的。然后再和她说些我当时的情况,最后在电话里相互说再见。

我的手机号码是深圳的,一直就不敢换,因为我不知道已经失去联系的阿辉会什么时候打电话给我,还有雪芬与可芯也知道这个号码。

可芯的手机号码我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有打,我的心也是一直为她敞开的。我也努力让自己有相对平和的心境。我还特意抄了一首仓央嘉措的诗放在床头勉励自己:

《见与不见》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2

这期间,我去了许多城市、乡村,为了生存,我跟着以前的朋友帮些土老板看官石场、矿场,还被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忽悠去传销团伙溜达了一圈,一年后我又回到了江城。

江城不大,不经意间我遇到以前娱乐城客服部经理小丽,彼此寒暄了几句,得知如今可芯也已回到了江城,现在本市华北道开了一家“零点酒吧”,规模不小。

真正的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我终究还是无法忘记可芯。也无法做到仓央嘉措的“见与不见”。我还是去了可芯的“零点酒吧”。

酒吧里面震耳欲聋。舞池中满满的都是人,她们在五彩的闪光灯下疯狂地扭动着,甩动着,颤动着,仿佛情感的烦忧,工作的烦闷,种种压抑都能在这疯狂的氛围中得到超脱。

可芯正趴在吧台上寂寞地抽着烟。她抽烟也能抽得如此投入,我走到她的面前她也没有发现。

“小姐可以借个火吗?”

可芯抬起头发现是我,顿时百感交集,竟久久说不出话来了。

“可芯,我是洛非呀!你不认识我了。”

“呵,是洛非啊,你看我一时激动都快说不出话了。”可芯叫身旁的女服侍去后台改放温情脉脉的轻音乐。她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瓶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法国红酒,掀开酒瓶盖说,来我们好好地干上几杯,红酒最适合和情人喝了,特别是老情人,你看它红红透透的样子,像极了女孩绯红的脸,显然已经动了真心,悦它者未来前它就这样静候着,只有悦它者来时它才怦然心动。

她那的红酒的确不错,我多喝了几杯,喝完酒后她就提议我去她的公寓里参观参观,我顺便爬上床,把她也参观了。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我也被她惊醒了,她说,你该回去了,不然你老婆要担心了。我说我没老婆,拉过被子继续睡我的觉。

“那也不许睡了,我男朋友就快要回来了!”可芯说。

“哦,你有男朋友啊。”我心里一阵失落,我该想到她有男朋友,不然她去哪找钱开酒吧,不是她男朋友也该和她有暧昧关系!我慌乱地去地上找到我的衣服,匆匆穿上,慌乱中,把上衣也穿反了。

那疯女人看我急匆匆的样子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看你,紧张成那样,你看我这房间像是有老公的人吗?”

我有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壁橱上没有挂着男人的帽子也没有男人的衣服,浴室里也没有男士用的洗面奶、沐浴露。

“既然没老婆那你就再睡吧。”可芯说。

昨天夜里在**和那女人大战好几个回合,很容易我又睡着了,起来时正中午,太阳照在地板上泛着琥珀色的光,像泼翻的苏格兰威士忌酒。

我起身,房间与客厅都不见可芯的影子。

我打开电视搜索着频道,大多频道都在放着大而无味的泡沫剧,我关了电视,躺在沙发上抽烟,一根烟还没抽完,可芯就回来了。

“你醒了啊!大懒猪。”她手里提着许多菜径直往厨房走去。

她在厨房里忙着洗菜,把水弄得“稀里哗啦”地响。

我走到厨房问她:“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是客人。”

“我不是客人,我最近没地方去了,我可以在你这暂住一段时间吗?”我小心翼翼地说。

“可以,当然可以!”她突然放下手中的菜抬起头注视着我说:“洛非,你忘了我们的曾经了,怎么突然跟我这样见外了。”

“我没有!你先忙吧,我出去当我的少爷去。”说着我回到了客厅。

可芯说她开酒吧的钱是她的一个伯伯留给她的,她那伯伯以前一直旅居美国,然后去世了,他没有儿女,于是就给她留下了这样的一大笔财产。我还是有点不相信,这怎么跟电视剧似的。我心里还是觉得是哪一个男人给她的,或许是她原来没有办结婚证的富豪老公,良心发现给了她几百上千万。这个世界,有钱的钱多到用不完,没钱的穷得看不起病。

3

可芯说她现在过得很舒服,很快乐,却感觉不到幸福,她让我帮她分析分析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蓦然间想起一个叫罗素的老爷爷说过,当一个人占有巨大财富,许多奇怪念头想法不需要努力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得以实现的时候,当他失去通过努力得到这一机会的时候,他就失去了通往幸福的必备因素。

我想他说的占有巨大财富对可芯来说就是钱,可芯显然对她现在的经济态度很满足,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现在的钱虽然不敢说够我用一辈子,至少也可以用到更年期”。

我问可芯你现在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你努力去追求,追求的过程就是接近幸福的过程,追求到你就真正幸福了,我用自己的话把罗素的意思向可芯复述了一遍。

可芯埋怨罗素这老头怎么没把话说清楚就匆匆去见了上帝,他只说人可以通过努力得到幸福却忘了告诉人们怎么去努力。我想罗素这位伟大的哲学大师可能忘了人所需求的东西往往都是模糊不全的,有些东西是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得不到的努力是幸福的吗?

可芯虽然不知道幸福在哪里可以找到,但是她可以找到兴奋,她因为兴奋而快乐,兴奋过后又开始烦躁不安,所以她总是在不间断地寻找,寻找属于她的兴奋。

她经常参加各种性质的聚会、派队,把精神弄得高度膨胀,己所不欲她偏施于我,有一次她不顾我的反对强拉着我去参加一个小小的聚会,那天一共来了四个人,全是女的,那个看起来娇艳狐媚的据说是个作家,她的才情还有**功夫都是一流的,那个长得又白又瘦小的是位音乐编辑,她只对外国白人感兴趣;那个魔鬼身材,狐狸眼的是可芯酒吧的一位常客,她花了三年的时间,竭尽所能将别人的老公占为己有,现在一直沉浸在所有优秀女人都是她情敌的假想中。还有一个是一家电台的主持人,主持的节目叫做“午夜心声”,她的声音非常好听,是听一听就能抚慰心伤的那种。

她们四个人都是单独来赴会的,只有可芯带上了我,我自然受到了她们的攻击。

“你觉得可芯怎么样?”那个作家酒喝多了情欲攻心两眼冒火正扑闪扑闪地向我辐射她的热度。

“什么怎么样?”我慢慢地回过神来。

“你别装傻,当然是身材和**功夫。”

我的耳边飘来了一阵**的笑声。

“我没和她怎么样,真的,她不和我怎么样。”

“你别紧张,说说看,她到底怎么样,她没有对你言传身教吗?”

“我哪有你那疯劲,你打着残酷青春的下半身写作不知道摧毁了多少祖国的下一代呢?”可芯笑着说。

她们叽里咕噜地有说有笑,我插不上嘴,只有喝酒,也许是酒喝多了,酒吧里的一切变得流淌起来,先是来去穿梭的人,然后就是静物,吊灯、桌子、椅子、弧形吧台,还有女人的脸,她们都在我身边飘来晃去,在里面我唯一就是看不到我自己。慢慢我的思境已经逃出她们的谈话,逃出了我自己本身的局限。

凌晨三点大家才带着醉意踉跄而归,出租车在街头飞驰,窗外是高楼,霓虹,广告牌,一两个步履轻飘的行人,城市还没有睡,在某个角落总有秘密的快乐在进行着。在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角落里,我们试图寻找属于我俩的即兴的快乐,但是酒这增强欲望降低功能的玩意,破坏了我们的好事,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相爱无望。

4

和很多年轻的爱侣一样,我们会经常说些甜言蜜语的话做些绯恻缠绵的事,偶尔手携手去看场大而无当的好莱坞电影,人体艺术画展,不过在那,我怎么也看不到艺术,却看到了**,可芯说我根本就不懂艺术,我这样说是对美的亵渎,她指着一幅翘着屁股挺着胸的**女人说那幅画给了她视觉的冲洗与灵魂的震撼,我对可芯一本正经的样子大为吃惊,这样的伪艺术能拯救生活正在一步步走向腐化的可芯?

可芯仍然没日没夜寻找着她的“兴奋”。我又一个人抽着“万宝路”趴在窗台上思考着爱与欲、生与死的问题,强烈的悲观意识使我变得脆弱焦虑,口袋里的MONEY越来越少,可芯又不知道在哪纵情狂欢,我必须克服对贫穷孤独等等很可能出现的糟糕事的恐惧。

我趴在窗台上等待着可芯的归来,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把她送到了楼下,男人很绅士地打开车门,可芯下车,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他们忘情地拥吻,我的心如被针扎了一下,一阵隐痛,这不是中国的礼节。

可芯上楼,习惯地去洗澡,然后匆匆地去睡觉,如果是往常我会认为她累了。刚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可芯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了。”可芯笑了。

她的笑依然那样的熟悉亲切,一点也看不出是在敷衍。

我照了照镜子,那是一张变色而显得极度苍白的脸,只是她未发现。

可芯已经离我远去了,我像落水前抓住最后一丝浮草似的,疯狂地吻着她的脸,我关了所有的灯,我怕我的脸泄露了我那伤痛的心。

我抚摸着她的身体,她身体还是那样的温暖,而我的手心冰凉且冒着汗。

“我累了,早点睡吧。”可芯推开了我。我静静地躺在一边,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夜,像掉进了无底的黑洞里。

可芯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反常,她开了灯,我视线蒙眬,摸了摸眼角,发现竟然有泪。

“有什么事你说吧。”

“可芯,我都发现了,就在刚刚你下车的时候。”我不得已地面对这一切。

可芯无语,她不是个会争辩的人,她默认了这一切。

“我要退出游戏了,爱情对你来说只是一场游戏。”我给自己穿上衣服,径直地向门外走去。

“你要走也明天再走,这么晚了你去哪?”

“去**!”

5

在一家“迪吧”里,我把身体交给了地狱冥火般的音乐,我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要快乐,我逼着自己挤进亢奋人群中,在这里,我要放弃所有的思想,放弃所有的力量,跟着如猛兽嚎叫般的吉他声使劲地摆动着自己的身体。

狂暴的音乐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就停了,改放了温情脉脉的轻音乐,我也跳累了,回到座位上喝酒,喝了酒后我就有些伤感,伤感起来我就容易想起很多事,记忆如同我的生活一般支离破碎,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寻找,寻找一些模糊不清的东西,在寻找的过程中却渐渐迷失了自己,我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迷失,所以我痛苦。此刻,觉得自己就如一块负水的积木,在漫漫的水域里飘**了很久,在飘**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遭遇浑水激流,现在已经开始糜烂。

这时候有个性感娇艳的女子伸出手来邀请我跳舞,我已不敢轻易涉入舞场了,就像我已不敢轻易涉入情场一样,怕不小心被别人踩了脚也怕踩着别人的脚。如果用舞场来诠释情场的话,那里有欲拒还迎的恰恰,有夸张造作的宫廷舞,有温柔缠绵的贴面舞。舞场与情场一样多姿多彩而又充满陷阱。

我很抱歉地向那性感女子笑笑,说我不跳舞,她仍不走,放肆地拿起我面前喝了一半的啤酒,一饮而尽,“先生不玩玩吗?很便宜的只要一百元。”

“你走开,别勾引我堕落。”我有点不耐烦了。女人悻悻地走开了,走了一段路又回过头旁若无人地说:“先生你再考虑考虑,我今天还是第一次。”

我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她扭着屁股走到我面前,我指了指我桌子上刚才她喝的那个酒瓶说,这酒是你喝的吧,这一瓶酒三十块钱,你必须给我三十块钱。女人瞪着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叫你给我三十块钱听到没有!”我用那只纹有青龙的手使劲拍了下桌子。一只杯子跳到桌子底下碎了,女人慌乱地从乳罩里掏出一张五十元面值的人民币放在桌子上摇着头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不用找了就匆匆逃走了。

在某一瞬间,在她惊恐的瞳孔里,我触及到了一些我熟悉的东西,它让我愧疚以及深深的不安,我想起了刘芒欺负叶子那次,叶子跌落在墙角蓦然抬头的瞬间,眼中也是泄露出这样的眼神,因为惊恐而使瞳孔变大变亮。

服务员急匆匆跑过来收拾杯子的残骸,我给了她五十元小费。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女人靠了上来说:“我可以坐这里吗?”

我看了看她,她的脸很白,五官精致,穿着黑色套装,有一双妩媚如花瓣的眼睛。

“当然可以,这个位置就是为你准备的。”我夸张地说。

女人要了一杯叫“迷醉”的酒,呷了一口说:“我是个诗人。”我说:“我是个混混。”女人笑了,她笑起来很好看,眼神如薄醉般流转。

“我喜欢诗人,你来句诗吧!”我说。

女人有点挑衅又抑扬顿挫地说:“我陷不进沉沦的欢乐/只因/触不到你放纵的目光/我只有/在自我营造的氛围里/独自沉醉/沉醉忧伤……”“狗屁——再来句。”“在梦里/我遗落天堂/找不到你迷失的方向/更没有路灯为你导航。”说完她突然笑了。

我说:嗯,你有点像诗人了。

“什么叫像,我本来就是。”那女人有点不高兴了。

“是吧,是吧,你是诗人,你全家都是诗人!”我觉得她离我心目中的诗人还有一大段距离。我又想起了可芯,可芯也说她是诗人……

她看我不开心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女朋友出轨了,她据说也是诗人——我现在是渴望爱情又不相信爱情——狗屁的爱情,我操爱情她妈。

6

那个诗人告诉我,她出生在边远山村,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了这城市寻梦,她原来学的是工程设计,可是三角板没摸几下却莫名其妙地成了别人的二奶。她原供职于一家中型的私营企业,她工作卖力,也为公司做出了一点小贡献,可是老板只看重她的外表,看不到她外表以外的东西,她知道老板对她不怀好意,但是为了生存,为了那份还算对得起自己的工资也只好与狼相伴了。

家贫万事哀,就在她还是在拿着那微薄工资的时候,父亲去世了,家里为父亲的后世已经借了所有可借的债。她家有姐弟五人,弟弟妹妹都还在读书,父母好不容易把她供到大学毕业,指望她可以改变家庭的现状,父亲就是因为劳累成疾,没得到及时治疗才离开她们的,这时候偏偏母亲又病倒了,她感到压力好重,力不从心。就在这时候老板表现出了他的慷慨,但是是有条件的,条件也就是要她以身相许,做他的情人,思想经过矛盾的挣扎,她也只好委身于他了,她知道他有老婆。

“你和他现在有感情吗?日子久了总会有感情的。”我心不在焉地问。

“没有,这只不过是一个交易,他拥有很多钱也有很多女人,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他一个月差不多才过来看我两次,其实这没什么。”她说这话的时候仰头吐出了一个烟圈,显得很洒脱。她说:“我渴望那种传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却成了第三者,不对,应该是第N者,哈哈。”说完她自嘲地大笑,笑容背后透着某种空洞的落寞。

“女人最大的悲哀是一辈子只和一个男人睡。”我玩笑似的调侃,她的故事并不能激起我的同情心,我怀疑我压根儿就没有同情心,我和她搭讪是因为我也寂寞。

我说,我们都是被爱伤过的人,同病相怜,必须彼此安慰。当我和那女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我用很坚决的声音对她说,“诗人,我要**。”那女人像个妩媚的妖精放声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后说:“你这伪君子,还是没坚守住阵地吧。”我把她抱到包房里,丢在软绵绵的**,她像个小母狼一样急切地蹬掉自己的鞋子。

**后,我掏出了钱包,只留下两百元,其余的全给女诗人。女人不屑地说,“我不是妓女,把钱收起来,这里空气不好,我们出去透透气吧。”于是我们一直散步在郊外铁轨旁的草地上,月光似水般地把大地洗得清爽无尘,风很轻很柔,星星和月亮一明一暗相互映衬着,我们坐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女诗人那被斑斓的月光割碎的脸,我心里洋溢一股不可言喻的情怀。她晃了晃脸,月光也在她脸上一晃一晃的,她傻痴痴地笑了,我抚了抚她那被风吹乱的秀发,她柔顺地靠在我的怀里,像只依在主人身上的猫。

她说给你念首诗吧,她咿咿呀呀的我什么也没听清,倒是热气吹在我脸上,痒痒的,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嬉笑着。我去吻她,贪婪而又小心翼翼,虔诚而热烈地感受她赋予的一切,她那极其敏感的身体,在月光下美轮美奂,让我沉沦其中不知疲倦。

我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在晨曦的一缕阳光照射到我眼睛的时候,我醒了过来,我搓揉着迷蒙的睡眼,我看到一个女人赤身**地躺在草地上,呼吸此起彼伏,均匀而刚劲。

望着她那一丝不挂的样子,我越看越觉得陌生,一时懵了,她是谁?对啊,她是谁?我久久地凝视着她,越看越陌生,我抓起衣服,一边穿一边在铁轨旁狂奔着。一辆火车从我身边驶过,火车上的人探出了脑袋,如果当时你就在那个火车上你就可以看到一个男人发疯似的一边在穿着衣服一边在疯狂奔跑,距离男人不远处的草地上躺着一个女人,她大概也醒了,也在拉着衣服遮掩着身体,你会怎么想?你能明白我们是怎么回事吗?你能明白那狂奔的男人多想走出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