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萧瑞快结婚,要搬新家,我去帮他搬家,在搬一个旧书柜的时候,在楼梯上萧瑞脚一滑,那个旧书柜就滚下楼,书柜里的各种小东西掉了一地,我突然发现一张旧照片,那是小妮子。我去拿照片的时候又看见照片旁边还有小妮子写给我的一堆信。我把信拣起来看,她在前面几封信仍然说她的近况,同时也仍然在信封里夹几百元。后来因为见不到我回信,然后在信里问我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再不回信她都要疯掉了,无心读书,再不回信她就要来找我等。我不知道她最后有没有来找我,但我明白,她那时候伤害一定不比我少。我们是彼此的初恋。看完她的信我流出了泪,很想大哭一场,不仅仅是因为小妮子,我又神经质地想,如果当时萧瑞不是贪那信封里的几百元,把信交给我,也许以后的故事就是另一个样子,我和小妮子好了,也就没叶子什么事,那样她就不会死了,阿辉会不会再去犯罪,我真的很难说,因为他交往的人大多是纯粹的江湖人物,他们都是敢于冒险“不成功便成仁”的主。
我第二天就去了上海,找到了才妮子以前在信里所说上海市闵行区七宝老街,小妮子的家在老街的南段,被一条河隔着,由一架小石桥相连,我站在小桥边,看着眼前的夕阳西下、小桥流水。那时是秋天,老街的枫叶也已经红了,红得落寞且忧伤。
我找到了小妮子信里所说的那个地址,房子还在。我在附近的旅馆住下来,几天内在附近转来转去,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敲她家的门,我怕她还住在那里,更怕她已经不住在那里。终于,在一个傍晚,我看到了她,虽然有十多米,我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她,她比原来多了些女人味却依然青春美丽。她趴在阳台上看落日云霞。她大概看了有两分多钟,后面跟着出来个年轻的男人,他穿着睡衣,从后面缓缓地抱着她,她回过头,似乎笑了一下,我不确定。我想她现在大概很幸福吧,我给自己戴上墨镜,转身走了……
走到车站,买了张明天下午回江城的车票。还有一天的时候我可以好好看看上海,去了她以前给我说过的霞飞路,也就是淮海中路,那里满街的法国梧桐,风一过就纷纷落叶,二三十年代的旧世贵族气依然尚存。街道两边的各种建筑,张扬而美丽,摆设繁华而精致,耳边时不时飘来几句嗲声嗲气的上海话。最后去看了石库门,只是在弄堂里没看到穿旗袍的上海女人……
离开上海的那一天下了一场雨,天气骤然变冷。一路上,听着火车轮压过铁轨的声音突然觉得好生落寞。
2
我离开上海有半年,雪芬来看我,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而对我已经没有**力了,经过了那么多事,我有点爱无能,我告诉她我老了,她说,我也不小了。我说,你说爱情好玩吗?她说,那我们再玩玩吧。我说,我老了,那是年轻人的事。她笑,笑出了眼泪,曾经,我们将**任意挥霍,当尘埃落定时却发现那不是爱情。
她住酒店,我住在自己出租的房子那。她几乎每天都来我这,偶尔在强烈要求下才陪她出去逛逛,过马路的时候我都已经过去了,她却站在对面不走了,我问她怎么了,她不说话。我走到她身边轻声问她怎么了,她突然有点委屈地说,你现在过马路都不牵我手了。我说,你又不是小孩,小孩过马路才要人牵手……她白了我一眼说,我现在相信你真的老了。
有时候她来我这的时候我正好在聊天,一聊就聊得忘了时间,她躺在**看书,然后就看着睡着了,我关了电脑去房间外抽烟,骑着车去外面兜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她还没有醒,面色红润,呼吸匀称,头发有些乱,我伸手想帮她理理头发,一碰到她肌肤她就醒了,对我嫣然一笑,说,你的床真舒服啊,好久没睡你的床了,顿了一会儿又像强调地说,我还没睡过别的男人的床呢?你相信吗?我说,都是男人睡你**去了,她爬起来气势汹汹地说,我真想和你打一架。
她经常会和我抢电脑,她说我必须让她,因为她是女人我是男人,男人应该让女人。还有她是客人我是主人,客来主不顾,出外难为人。一般时候我都让她,但是伊蓝在线的时候我就不让了,我说,特别时候只好暂时委屈你了,因为她也是女人,而且是我喜欢的女人,她刚开始没在意,可是几次下来,她对伊蓝的那个MSN号有着猫一样的警觉:你真喜欢她。我点了点头,没有看她。她又问我,那她喜欢你吗?我说:喜欢吧,她从十六岁就喜欢我,后来因为我让她失望她又去了日本留学,我帮你问问。我对着电脑给伊蓝发消息:你喜欢我吗?伊蓝回答:喜欢。从此雪芬也就不再和我抢电脑了,就是有一次见我在看那边视频神经兮兮地说:我刚才照了下镜子,发现我更好看点。我专心上网也没怎么理她,她也就不说话了。
她很认真地问我,这些年来,你爱过我吗?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没爱过吧,充其量只是喜欢,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总不承认你有爱过我,这点让我恨你,不长,就恨一辈子。呵呵。
她来看我的这些日子,我们比一般的普通朋友还普通,没有拥抱,甚至连手也没牵过,她每天晚上都回她表姐家睡觉,第二天要十点后才来我这。我和她去钓了几次鱼,她笨得把我的鱼饵全部拿去喂鱼,美名其曰说她有爱心,舍不得让鱼离开水。她说,鱼离不开水就如我以前离不开你,不过现在我可以了,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一脚把你踢河里去,一点都不心疼,她幸灾乐祸地自言自语。
或者这小镇的生活实在太闷了,或者她受不了我对她的态度,在一个上午她说她要回去了,让我从小镇骑摩托车去车站,我问她怎么今天要走,昨天都不说。她说她临时才决定要走的,我说那好吧,我送你去。那天,天空飘着一层蒙蒙细雨,我让她穿上雨衣,她说穿雨衣闷,于是我们没有都穿雨衣,我骑着摩托车送她到汽车站,所幸的是车骑到一半的时候雨就停了,路上有一辆又一辆的载客汽车从我身边经过,我开始在边骑车边想,她为什么不坐那舒适的汽车而要坐我这颠簸的摩托车。车开到五十码,风很大,刚下过雨的天气有点凉,她突然抱着我,把脸埋在我的后背上,那一瞬间我内心一阵柔软,或者,我真的爱她,只是我不能爱她,我不能再负伊蓝了。我的车越开越慢,想停下来和她说些什么,但是最终我没有停,因为我也喜欢这种感觉,她在后面抱着我的感觉,车子在碾过一个小坑的时候跳了一下,她站起来附在我耳边说,你说我们现在发生一场车祸会怎么样,或者你死,或者我死,或者我们一起死,那是不是都是一个传奇?还没轮到我说话,她又笑,说专心开车,我说着玩的。
到车站,我把车停在一边然后给她买车票,她有点不高兴地说,帮我买票这么急干嘛,你还真想赶我走啊,我哭笑不得,我说那不走了我去退票,她抢过我票说,就是不走也要走了。她要等的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她突然转过身对我说,我来这里这么久你还没抱过我呢,说出后,她转身就上车了,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在她眼里有泪花闪过,她坐在窗口的位置,我突然像发现什么似的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呢,她说不用了,对自己残忍才能对你残忍,我说你如果想起我就上网吧,她说不想,然后就拉上了窗户,把头埋得很低。
3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5月17日,我接到了伊红的电话,他说,伊蓝失去了联系,她日本的朋友说她去九寨沟,没有回来。后来,一直也没有她的消息。结局不言而喻。
5月18日中午胃疼,我这才想起我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都没吃过东西,去外面吃了碗面,胃顿时好受多了。胃不疼了,却发现心在隐隐作痛,我又想起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那一天,我去机场送她,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有那么几年的时间,她的身影不仅时不时地占据我的脑际而且还血淋淋地蚕食我的心。直到叶子死后,有关伊蓝的往事才逐渐淡出我的脑际。一段爱淹没了另一段爱。原来许多念念不忘的事也在念念不忘中逐渐被遗忘。
以后的整个五月,我都被一种灰色的情绪控制着,看着电视,痛到麻木,想起了太多的生离死别。那些已经被淡忘或原以为已经消失在记忆深处的往事又逐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此起彼伏,宛如昨天。终于明白,有些事是想忘也忘不了的,有些人是想留也留不住的,有些生离等同于死别,一转身却成了永远。
我翻出伊蓝以前写给我的信又看了一遍,才发现,原来我和她的思念曾如此相近。她在信里写道:
……那个早晨,原本不太冷的南方却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一夜之间,世界仿佛成了雪白的圣洁天堂,我推开窗户,却看到你的脸,你探着头小声地说,下雪了,下雪了,眉目间洋溢着无法言喻的欣喜。我飞快地穿好衣服,跟着你走出了邻居们的视线,一直往前走,偶尔有路过的人,他们都带着帽子把手插在口袋里,行色匆匆地赶路,仿佛谁也不愿意在寒冷的雪地多呆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手牵到了一起,两只冰冷的手也如此渴望着传递彼此的温暖,走在积雪的土地上,听雪花在我们脚下破裂的声响还有自己心跳的声音。
山崖边的滴水变为细小的冰雕,远方山脉被大雪覆盖下翠翠点点的绿,一只在雪地上怎么飞也飞不起来的小鸟,还有冰雪在口里融化的味道,这一切都是如此的新鲜,令我如此的眷恋,我没有相机,只好把一些美丽的画卷定格在了心里,珍藏在心底某个不曾被遗忘的角落。在很多年的今天,一样的南方,一样的那个小镇,已经不再轻易感动的我,不自觉地被一场不期而遇的大雪感动得一塌糊涂,我试着用双手捧起一堆干净的雪,用嘴唇感受它在口里融化的味道,脸颊滑过一丝温暖,是我在你离开很多年后为你流过的第一滴眼泪。记得你走后,在南方这个偏僻的小城里,我再也没见过它下雪,于是我固执地相信你说的那场雪只是老天为一个男孩送给女孩的一个礼物。
同样,你送给我的礼物,我都小心地藏在我外婆老房子里的一个古旧的橱柜里,同时放入的还有记忆。以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郁郁寡欢,充满忧伤,没来由的一阵冷风,就能让我痛得蹲下来,一瞬间想起了所有的伤害。你进入了我的世界,然后又从我的世界消失。来去自由,潇潇洒洒,不曾回头。而我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还没醒来,你已不见。以后的日子,我拼命背单词,读书学习,工作,让忙碌让时间冲淡所有的想念,如果不是夜半惊醒时雨打窗户,大型卡车碾过马路细碎的声音,遇到相似的场景,熟悉的背影,我想我怎么也不会泪流满面,如今一场不期而遇的大雪让我迫不及待地跑到外婆的老房子里,老房子的大门上多了一枚生绣的锁。我又连奔带跑地到舅舅家拿到钥匙,折腾了十多分钟才把锁打开,外婆已经不在,笑容慈祥地挂在墙上。
我打开尘封的壁橱,你送给我的礼物都蒙上了一层灰,一个有卡通漫画的茶杯,一串风铃,一个可爱的大笨熊,一张你的照片,青涩明媚的脸,我仔细端详着你的照片,拿起又放下,仿佛不想记起又不愿意遗忘,往事像旧电影一样在脑际此起彼伏、时隐时现,放映着青春的繁华与苍凉。
遇见你时,是在夏天,我十六岁,喜欢幻想的年龄,喜欢看郁秀的《十六岁的花季》与听许巍的《时光》,喜欢在中午捧着纯真的爱情小说,靠在树下一边看一边投入到故事里与我所喜欢角色一起承受那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跟着她的心动而心动、心痛而心痛,偶尔合上书幻想着自己成为故事里漂亮的女主角,与我心目中的王子有一场童话般的邂逅,然后嘴角上扬,不自觉得幸福地笑,看累了,就看蝴蝶舞,看路过的行人,看阳光投过枝叶间隙洒在他们的脸上,我想阳光一定也洒在我脸上。现在,我喜欢读曹雪芹的《红楼梦》听王菲的《红豆》,最爱做的事就是发呆。
你还记得吗?1998年的特大洪灾那年,我们这个城市遭受前所未有的水灾,附近的几个城市的大部分村庄汪洋一片,我代表学校的小记者,积极响应学校的紧急关注与报道灾情的精神,带着照相机前往受灾第一线。你也跟着我去了。
沿路房屋倒塌道路冲毁,我们卷起裤管走在泥泞的小路上,沿路不断传来你仿佛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惊喜声——为灾难造成奇特而壮观的风景。真让人怀疑你是为幸灾乐祸而来的。我见你在专注地拍照,就先走到前面看看,突然在我身后不到半米的距离传来一声倒塌的声响,是上百吨的泥石流从陡峭的山上滑了下来,阻断我与你之间的视线,我在前面安全地段等了你一会儿,见你久久还不过来就绕一圈回到你那,你埋头用手指在挖着泥土,十指有的已经划破,正在流血,泪水突然就涌出了我的眼眶,我擦干眼泪,然后在你身后叫你名字。你转过头,悲喜交加地说,你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被活埋了呢?怎么没看到你在前面呢?我看你眼圈红红的还带有泪痕,故作轻松地说,刚才,你哭了?你羞涩地笑着说,没有呢,是风沙弄的,但是非常着急。我望了望四周说,风倒是挺大的可哪有沙呢?你说,快走吧,别调情了,这里危险,我踢了你一脚说谁跟你调情了。你不服气地说我弄脏了你的裤子,回去得给你洗衣服。我说你想得倒美,牵着你的手在水沟边给你洗手,包扎伤口。事后我问你你见到我埋在土里怎么不像电影里悲怆地叫我的名字,你说那一刻你脑袋一片灰暗,什么也没想,仿佛是受神的指使,就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用手挖泥土。
那一天我们看到了太多悲惨的事,当我们看到一个阿婆从倒塌的房子里被挖出来时,原来还在感叹大自然鬼斧神工制造这么多壮丽奇观的你流泪了。我们都流泪了。其实,就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地爱上你。我想你是善良的,人逃得过很多东西却逃不过善良。听那的村民说,那个老阿婆原来已经跑出来了,因为舍不得被关在鸡笼里的老母鸡又跑了回去,而她的孙子又因为不放心她也跑了进去想阻止她,结果两人都被泥石流给掩埋了。真是一起让人心里堵得慌的伤心事……
伊蓝在信的最后说:有些事我必须说出来,它令我感到压抑,窒息,疼痛。写下后如释重负,如释重负后我又感到分外空虚。如果你懂得我内心的脆弱,你会疼惜我?还是可怜我?我不要你以爱情以外的任何情感来可怜我。这令我很不安。我见到阿辉,听他说,你身边有许多女人,没有一个你真爱的。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种放纵与堕落,我能原谅你。我想你不会去拒绝高尚,但有时候对堕落的生活也无法抗拒,因为堕落的生活能让人沉沦。我甚至一相情愿地想,如果我在你身边,也许你就不会这样。我不知道,现在你对我还有感觉吗?我们还能见面吗?还可以拥抱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王家卫在《2046》中说:其实爱情是有时间性的,认识得太早或者太晚都不行。如果换一个时间和空间,也许结局就不一样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得到你的答复。
第一次看到这封信,我简短地给她写了回信:收到你的信,我心动了。你真诚,善良,坚强,美丽,重情感,我为爱过你而感动、骄傲。只是,如今的我已不是原来的我,我无法让自己回到过去,因为现在我已经有新的爱,并不是阿辉说的玩玩而已,我和她都是认真的。你明白我曾真的爱过你,你也曾爱过我,我们现在还是朋友,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以后,一切都是新的,新的生活,新的环境,新的爱,我们依然是朋友,我一次次地强调这一点,因为它真的如此重要。但愿彼此安放,各自幸福。
以后,我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我想,她在选择遗忘,她无法让自己深爱的人和她做朋友。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呢,如果真的深爱的话。再后来,她已经是在日本了,她给我看她那一次写的小文章《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度过很多个阴霾的天气的时候,突然间的阳光灿烂能让你有流泪的冲动。
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在午夜,一个人出去吃夜宵的时候,没来由的一阵冷风,让你痛得蹲了下来,突然间,你想起了所有的伤害。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看一个人照片的时候,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仿佛是不愿意记起又舍不得遗忘。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打一个人电话的时候,电话通了没人接,你打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电话关机了,你仍然一遍又一遍地打。你懂得爱要拥有各自的空间,要保持一定距离,爱就算很爱很爱也不能说出来,很爱很爱就算说出来了也不能表现得过分的依赖。这些你都懂,可你就是控制不住。
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其实明明已经相信了他而偏偏说不相信,只因为你曾每次的“相信”到最后的事实都成了“不相信”。
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为了一个又一个的朋友找到最终的归宿而喜极而泣,当参加完她婚礼回到家的时候才记起,其实你这一辈子最想嫁的就是他了。
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在爱到伤痕累累后仍然相信爱情,因为你始终相信总有一个人会像你爱他一样爱着你,但在很多年后你才发现,原来最初的心动是多么难得而又多么无能为力。
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在爱一个人到很爱很爱的时候,突然就不爱了,连恨也不恨了。为他发过的短信,写过的邮件,一口气统统删除了,在未来的日子,你对他只字不提,偶尔的偶尔,你仍然会想起他,你仍然会忧伤,那样的忧伤只是有了心境而没了故事。
一个下午,我将她的信看了几遍。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我推开窗户,用力地呼吸,远处有几个小孩在草地上放风筝,一个孩子的风筝线断了,她在拼命追,拼命哭,我突然觉得,伊蓝就像是那个追风筝的孩子,而我就是那只风筝。她就在追风筝的时候给摔死了。她是一个人去九寨沟的,受难时也没人知道她具体在哪儿?她在被压时,一定也会明白这些,那时她会想些什么呢?是恐惧、绝望,还是回想从前,欲哭无泪。会明白是地震吗?明白自己是在活着等死吗?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失控,泪流如注,嚎啕大哭。郝局长曾经说,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如果真是这样,我希望伊蓝是在地震发生的瞬间离去的,没有痛感,没有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