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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城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与郝局长表面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他甚至几次在公开的场合说我是他的知音,他还把他的许多好朋友介绍给我认识,甚至还在那个他一直引以为豪自从他妻子去世后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女人面前好好地将我夸了一遍。
我们常常一起吃饭,喝酒穿梭于灯红酒绿当中,在那些场合我总能很有分寸地约束自己的行为,我不想让自己在行动上背叛伊蓝。郝局长也不再为难我,他断言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和别的女人缠绵。
父母与儿女没有永远的仇,伊蓝的爸爸妈妈也渐渐接受了我,并且也相信了伊蓝的话,我一定可以给伊蓝幸福的,他们还请我去他们家吃了一顿饭,对我语重心长地交代了一通。一直盘踞在伊蓝的阴霾总算散了,她又重新找了份工作,日子有规律地简单进行着。我已经答应到这个月底就辞职不干,伊蓝决定相信我一次。
有一天,在郝局长家,我说我想结婚,可是却经济紧张,买不起房子,问他有没有急速生财之道,他说现在要想急速发财的除了买彩票中奖就是干非法的事。我说杀人放火我可不干,那样就算弄到钱也没命花。
他问我是不是真需要钱,我非常肯定地说是!他说有件事被抓的几率不是很大,他朋友都做了几年了从来就没有出过事。他用眼睛征询似的望着我,顿了顿又说,也就是贩卖毒品,一种你情我愿的交易,如果你有决心做可以和我一起做,有财一起发!我说我有决心,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嘿嘿”地笑了两声又说,只要咱哥俩联手,没有事情难得到我们。
郝局长给我谈了具体怎么把货带到这个城市,这个城市的销售渠道一直都是存在的,而这个城市很多地方都是他说了算,他消息也灵敏,不容易出意外。
通过一个多月的接触,我发现郝局长就是个老狐狸,他不可能会亲自带货。只是遇到特别大单的生意,他才亲自交易,交易只几分钟货就转到别人手上了,而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警察,交易的时候如果先出手干掉对方还可能会立功。
我对这个举报的渠道也不太信任,就那个我们这的缉毒专案组组长牟思源吧,他和郝局长共事过,会不会是一伙的呢?不是一伙的郝局长怎么能在江城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为了试探他,我好几次自己举报自己的人,看他们的反应,几次后很容易就看出来他们不是一伙的。我再花钱请人秘密调查他,我确信牟思源是个铁面无私的缉毒专案组组长。我这才敢和他接洽,一起搬倒郝局长。为了给自己留个退路,也为了彼此的信任,牟思源给了我单方面的证明,上面有他的签名与代表缉毒专案组的公印。
就在我快把郝局长送进监狱的时候,伊蓝却离开了我,她看出我还在报仇的路上,越陷越深,她不管什么正义不正义,她只要我安全,和她过简简单单平平静静平平淡淡的日子。
在很多年后的今天,我仍然记得伊蓝离开前那个傍晚,那时夕阳很好,适合恋爱也适合离别。伊蓝的情绪看起来很低落,她抱着一大堆日记本说,我要烧了它们,我想那时她一定料想我会问她为什么要烧掉它们,可我只是说了句“挺可惜的”。
记忆好像是慢镜头般的回到了她烧日记的那一刻,她把十多本日记放在地上,然后从中抽出一本,用火机点上,火苗从两张纸蔓延到三张纸,接着整本日记本都点燃了,她把点燃的日记本放在地上,又把另一本架了上去,火苗迅速地窜得老高,映红了她的脸,我看到了火光下她双眼闪烁的泪光。
她烧的仿佛不是日记,而是她二十多年的青春。
在烧到最后剩下三本的时候她说:“你知道的,这些日记本记录着我们的点点滴滴……对不起,我无法让时间为你停留下来……”她声音哽咽,双肩颤抖,欲言又止。
我什么也没说,也没能适时地给她个拥抱。
第二天,她离开了中国,飞往日本,我去机场送她,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以前每一次送她远行,她总是这样,走着走着,在登上车的刹那,回过头,那是张清秀恬静的脸,她向我摆了摆手,表示再见。那一次,她自始至终没有回头,我明白,这一次,她是真的要走了,走出了我的生命,走到我这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距离。
2
等了两个多月,我们终于等来了机会,郝局长这次接了大单,对方是金沙三角洲,数一数二的毒枭,他叫黑子,他只认郝局长,也只相信郝局长,郝局长在他那不叫郝局长,而是叫四笑郎君,他一定要四笑郎君亲自接货,否则这生意就没办法做,现在警察抓得这么紧,内地市场货源极具短缺。
郝局长与我、还有另一位主力骨干孟飞商量说:“你们谁和我去拿货,留一个人负责安排接应,对方只许我们带一个人去,当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郝局长说和黑子做了几次生意,他虽然心狠手辣,但是还是比较讲信用的。”
我说:“我去吧,你带着兄弟负责接应。”
孟飞说:“还是我和大哥一起去吧,我枪使得比你好,如果真遇到紧急情况,和大哥还好有个相互照应。”他叫郝局长叫大哥。
郝局长说:“那洛非,你带人到附近负责接应。”
最后他们商量好,用一辆货车进口一批云南特产,把毒品藏在“傣族酸笋”里再运回来。
一起都商量好了,孟飞突然对我说:“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觉得明天会出事。我说没事的。孟飞说,不是的,我真的觉得不对头,他找出交易地点的那片地图说,你看,我们大概是在这里和黑子交易,再过去一点就是越南边境了,如果警察要抓我们,会从西北方的这片森林或这片草丛埋伏,而我们如果要跑只有一条路可以跑,那最后的一条路是个一百多米的悬崖,他有个想法是不是在那准备条绳索,只要从那滑下去,下面的路是天广地阔……
“没事的,别疑神疑鬼的,不吉利,我们里面有人,真有警察我们也能提前知道。”郝局长说,他不明白牟思源这次活动完全是秘密进行的,绝对不要当地警察协助。
交易那天,没什么特别情况,一切按原计划进行,郝局长与我拿着钱去交易。孟飞带着兄弟负责接应。
黑子那边的人渐渐出现在郝局长的视线,各方两个人渐渐往山路边一块隐秘的地点开始交易。
我带着四五个人真枪实弹地在附近蹲守,以防发生意外的时候有个接应。但是不知不觉,我们后面就被十多只枪顶住了,被缴了武器带走,几乎同时交易地点不远的隐秘的芦苇丛中出现了无数的特警,黑子预举枪还击当场被狙击手击毙,孟飞与郝局长被逼到悬崖边,无处可逃,只好束手就擒。
我看到郝局长在阳光下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我的心莫名地**了一下,一切都如我所愿,可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警车载着犯人鸣笛而去,“我们的人”的脸上一脸的沉郁,和灿烂的阳光形成鲜明的对比,那几个特警的脸上却比阳光还灿烂。
郝局长最先关在我的隔壁,他对我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顿了一会儿又有些遗憾地对我说:“洛非,我的财产全部被没收了,那辆‘奥迪A8’也不能给你了。”
我冷笑一声说,郝局长都到这个时候你还用得着假惺惺吗?
“洛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辉不是你杀的吗?!叶子不是你害死的吗?!”我的声音高了许多几倍。
“阿辉那小子他该死!他贪得无厌,他第一次离开的时候我都给了他50万,几年后又拿着旧证据向我勒索100万,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叶子也该死吗?她肚里的孩子也该死吗?……”
“叶子不是我害死的,他是刘芒害死的。”
“刘芒不是你指使的吗?”
“刘芒也不是我指使的,那只是巧合,我替你走关系请最好的律师让你少坐一两年牢,再让你当娱乐城副总,难道我只是需要个替我带毒品的人吗?我需要花这么大代价请个熟悉我的人给我带毒品吗?……你……你个白眼狼,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害我?”他开始摔电话大声咆哮起来,两名看守人员强制拉走了他,现在他连发脾气的权利都没有了。
牟思源从外面进来给我打开了铁门,解开了我手上的手烤,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次能够把这个公安内部的大毒枭挖出来,还多亏你的协助,我已经为你申请了奖励。
我说谢谢牟组长。
郝局长看着我们说不出话来,不断地咳嗽。
郝局长咳嗽停后,牟思源说,郝局长,其实我早就开始注意你了,你有今天是自食其果。你是社会的公仆,人民的警察,你不仅没把自己职责内的事做好,还利用国家、人民给你的权利,知法犯法。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这些毒品会害死多少人,破坏多少个家庭。
郝局长突然又“嘿嘿嘿嘿”地冷笑了四声,他的胸脯还是一抖一抖。他说:“我当年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可是个正义的好警察,可我在追刘副市长大公子时,我用枪指着他,让他跟我回去调查,他对我冷笑一声说,郝局长,你开枪吧,你要是开枪把我打残废了,我兄弟不会放过你,你要是把我打死了,我老爸不会放过你。你叫我怎么办?”
我向牟思源告别,临走前看了一眼郝局长,他双手双脚都带着镣铐,蹲在角落里。他问牟思源,可以给我支烟吗?牟思源身上没有带烟,向其他的警察要了一只,给郝局长点上,郝局长深吸了一口说,谢谢。
我缓缓地向公安局门口走去,边走边想,如果阿辉没杀林浩,刘副市长就不会下台,刘副市长没有下台,刘芒就不会那么落魄到一无所有,也就不会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叶子、阿辉、与我未出身的孩子都不会死,或者如果我没有告诉阿辉,林浩发现了我们当年伤他的事要对付我们……或者当年我们没做那样冒险的傻事……或者我没告诉阿辉林浩手上刘副市长贪污受贿的证据,而这一些,我都是听叶子说的……生活没有如果,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回想过去的生活,你会发现是一条曲线轨迹,这条曲线有无数的巧合组成的,这条曲线的无数的细小支点只要稍微变动,以后的命运就会是另一个样子,正如一本叫《The celestine prophecy》的神秘畅销书中曾提到:所有巧合不仅仅只是巧合,巧合背后有其神秘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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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欲倒,重人推,郝局长被抓一个月后,他舅子的娱乐城也被查封,郝局长身为江城市警察局局长,不仅玩忽职守,知情不报,并且长期利用职权庇护“醉今朝”娱乐城、另涉嫌走私可卡因、海洛因等毒品,数量巨大,给社会带来了极大危害……被判处死刑。
郝局长行刑那一天,我在外面,突然天暗了下来,下了很大的一场雨,我没有用雨伞,我一个人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雨中,叶子、阿辉甚至郝局长的影子在我心里塞得满满的,塞得我的心好沉好重,在一个拐弯处,我被一群人围住,他们用脚用拳头和着雨点击在我的全身各处,我蹲在墙角双手护头,就在我蓦然抬头时我看到了已经成为郝局长女人的李滟站在雨中她正向我狰狞地笑着……
他们走后,我摇摇晃晃走到医院,医院的人问我怎么回事,要不要报警,他们显然看出是被人打的。我说,用,妈的,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