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春,唐如玉接到上级组织的一个新任务,要求她返回上海,跟她从前的一个故人见面,完成一个重大策反任务。
他们在北平的家,在东城区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内。小院收拾得很干净,院内的桃花开得正盛,他们坐在花树下吃饭,时不时有粉红色的花瓣飘进碗里,唐如玉就用筷子尖儿拔拔挑挑,跟丈夫半开玩笑地说:“瞧,好一个黛玉葬花!”
段书培埋头吃饭,并不接话茬,他好像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不说话呀?有什么心事吗?”
段书培拨拉两口饭在嘴里,形同嚼蜡。他忽然放下碗站起身来说:“这样吧,我还是跟你直说了吧!”
他转身进屋去拿东西。如玉变得紧张起来,无心吃饭,放下碗站在小院里等。丈夫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们站在花树下说话。花瓣纷纷落下,落在他们的肩膀和头发上。这应该是爱情最美的样子吧?可大战在即,他们顾不上片刻停留,连照下镜子的时间都没有。段书培说:
“如玉,今天上午组织上发来一封电报,我本来不想把电文告诉你,但转念一想,你我虽是夫妻,但也都是组织上的人,要顾及家庭,也要执行上级命令。这个命令是关于你的,如果想要拒绝,交给我,我帮你去申诉。”
“内容我还没看呢,你怎么知道我会拒绝?”
“作为丈夫,我希望你拒绝。”
“噢?不会是让我跟谁假扮夫妻吧?”
“那倒不是。”
“你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啊?电报上都有,你自己看吧,看完尽快销毁。”
“好。”
唐如玉拿起电文快速看了一下,然后把它丢火盆,擦根火柴将电文点着,望着那熊熊燃起的火苗,如玉陷入深思。
电报上的内容是希望唐如玉近日返回上海,策反国民党伞兵三团团长汤永兴。
汤永兴是陈红儿的新婚丈夫。电报显示,陈红儿是唐如玉的亲戚,而这个“亲戚”却是个拐弯“亲戚”:陈红儿是父亲唐鹿鸣的地下情人,这事瞒了家里人好长时间,陈红儿还给父亲生了个儿子——唐小虎。
陈红儿是因为急于结婚,才舍得把唐小虎“送人”的。当然她没有随便“送人”,而是通过关系把孩子交给了唐如玉,由唐如玉把孩子从苏州带回上海交给姐姐抚养。大姐唐如雪有一对双胞胎儿女小雪、小天,这两个孩子跟小虎年纪相仿,三个孩子堆成一堆倒也好养活。后来大姐去美国学习飞行,次年她的丈夫牛震天也决定解甲归田,他带着三个孩子飞往国外跟妻子团聚,现已在国外定居。
国民党伞兵三团始建于1942年,是国民党精锐部队。三团团长汤永兴是苏州人,那年春天他从上海回家乡探母,在一次军官俱乐部的舞会上,他认识了素衣素服、脂粉淡香的年轻姑娘陈红儿。
陈红儿是陪朋友丹露一起去跳舞的,她平时没别的爱好,偶尔喜欢跳跳舞。军官俱乐部的设备相对高级,咖啡也比外面的好喝,丹露搞了两张票,就和陈红儿一起去了。
红儿那天穿了件极普通的白裙子,鬓角插了朵小小的茉莉花。正是这朵小小的茉莉花吸引了汤永兴,她们一走进来,汤团长觉得周围的光线都变亮了,但他还是克制自己,没有马上过去跟她俩说话。
直到第二支曲子华尔兹舞曲,汤团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过来,伸出右手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因为他的手伸在丹露和红儿之间,丹露误会了汤团长的意思,以为是在邀请她跳华尔兹,丹露是最擅长跳华尔兹的,有人邀请她跳这支舞,她很高兴。
汤团长是场面上的人,即使知道站起来的姑娘不是他想请的人,也来不及了,只好将计就计,说了句“小姐,请!”
丹露露出可爱的笑容。
她说:“你是哪个军的呀?”
“伞兵三团。”
“都没听说过。”丹露有些撒娇地说。
“哦?不知名小团,不值一提。”
在跳舞的过程中,丹露发现这个舞伴频频回头看向她们的座位,就明白这个年轻英俊军官要请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的朋友陈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