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婚礼这天晚上,中共交通员徐樱还是被捕了。虽然接到内部消息,八点十五分,徐樱从婚礼现场提前撤离,但还是被埋伏在“唐家花园”的特务给拦截了。
这个传来内部消息的人,应该就是潜伏在军统特务处的“黑猫”。这个代号“黑猫”的潜伏者到底是谁?段书培从未跟徐樱说过,他们都是单线联系,她只跟段书培也就是“独行侠”联系,段书培的公开身份是银行职员,他的上线就是“黑猫”。
徐樱这天是例行公事,她们车间的十几个女工都被抽调出来到“唐家花园”帮忙。婚礼是大喜事,她们也愿意帮老板这个忙,毕竟大小两个唐老板都待她们不薄,她们也愿意来做一点端茶倒水的工作,顺便也来凑个热闹,拿个红包,吃几颗喜糖。她们虽在糖厂流水线上工作,但平时工厂里的糖是绝对不能吃的,这是铁律,谁动了糖厂的糖要重罚。
婚礼上就不一样了,各种糖随便吃。有绿翠波波、粉香、小梦儿、叠罗汉。这些都出自她们的手,但有好多糖她们尝都没尝过,今天正好开洋荤了。
“这个粉香好吃,糖纸也漂亮!我攒糖纸呢!”
徐樱的小姐妹林花花递给她一颗好看的糖果,徐樱手里端着盘子,眼睛却越过花花的肩头看到一个人朝她招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段书培。
段书培给她使了个眼色。
徐樱假装去后厨拿糖果,跟了过去。
“听我说,你赶紧撤离!要快!”
“啊?”
这时候,二小姐正好过来拿葡萄酒,段书培用身体挡住唐如玉的视线,掩护徐樱脱逃。
“段先生,你可来晚了啊?自罚一杯!”
“应该的!自罚!”
说着话,杯底一掫,一杯葡萄酒就喝进肚里,动作极其潇洒漂亮,二小姐忍不住帮他倒酒,让他再来一杯。段先生穿着白西服,西服笔挺,中规中矩,看起来倒像个新郎官。唐如玉“扑哧”一笑,说道:
“段先生,你今天看起来倒像个新郎官。”
没想到段先生却说:“新郎官?呵呵!总有一天会是的!”
说着话,他朝着徐樱撤退的方向张望了一下,这个动作被如玉注意到,但她什么也没说,二人继续对饮,杯子碰得叮当响。
徐樱出得后门,眼前是一条黑漆漆的路,她看不清路面,没头没脑往前跑,跑到岔路口脚下一滑摔了一跤,正欲从地上爬起,一只黑色皮鞋踩住她的手背,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紧接着几只手同时按住她的头,将她手反剪拎了起来。这时,有辆黑乌龟囚车朝他们这边开了过来,急剧的刹车声刺破夜空,囚车门“刺啦”一声拉开,将她和她身后的黑夜一起吞入其中,就这样,徐樱被捕了。
徐樱被关进一间单独的囚室,有人扔给她一张白纸让她写“材料”,她也不知道这“材料”是指什么。她一夜未眠,在白纸上画了一只小兔子,白兔的绒毛画得好,根根直立,逼真得有些恐怖。
清晨,囚室的门“咣当”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身披军用呢子大衣的人,看守们都管他叫“马站长”。到了牢房里,马站长把身上的大衣往后一抖,后面立刻有人接着,神气活现的。马站长进来看了看,说:
“嘿!你还有心思画兔子呢!说说吧,哪张图到底什么回事?”
“图?什么图?”
“小姐,你年纪轻轻的,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那张传说中的‘石榴图’,‘石榴图’你总听说过吧?”
“什么石榴图、苹果图,没听说过!”
马楚生抬起徐樱的下巴说:“看看这小脸长的,多漂亮啊!我不是会伤害你的,只要你说出那张图的下落,以前的事我一概不追究,你还回你的糖厂上班,或者你想干点别的都行,我会帮你的。我人脉很广,只要你不要天上的月亮,问我要啥都行。”
徐樱说:“我只是个女工,要杀要剐随你!”
“呵!嘴还挺硬!”马楚生顺手拿起桌上的画说,“我给你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吧!顺便说一句,画画得不错!”
他把那张画卷巴卷巴塞进口袋里。他消失的时候,天已像白纸一样亮,徐樱一夜未睡,这会困意袭来,下巴一顿一顿的,伏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