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櫻被捕後，黑貓用暗語給段書培打了一通電話，約他在郊外野鴨湖公園見麵。五月的湖水碧綠如藍，有幾隻頸項異常優美的黑鴨子在湖麵上遊來遊去，遠處有條白遊船徐徐開過，離岸的距離很遠，離雲的距離很近，仿佛一開就開進雲裏去了。
段書培坐在湖邊長椅上等人，看著天空的流雲，想著自己的心事。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顆太妃糖來，往嘴裏一丟，瀟灑地吃起來。這是“鹿鳴糖廠”出品的糖，銷量很好，那天唐家二小姐唐如玉來辛泰銀行談事，帶來五彩繽紛的幾盒糖做手伴，非常有禮貌。上海職業救國會簡稱“職救會”要辦一本半月刊物《梧桐》，段書培打算邀請唐如玉來當這份雜誌的副主編，一起來辦進步刊物。
辦刊物的事還沒來得及跟唐如玉講，就接到黑貓要求見麵的電話。
電話是打到銀行來的，全程說的是暗語。
他說：“表哥說想一起去看一下黑天鵝，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段書培說：“明天有空。我帶三顆糖好否？”
他說：“好。”
沒有結束語，說完“好”他就輕輕掛上電話。他說的“三顆糖”是指下午三點。“黑天鵝”是指野鴨湖。黑貓是我黨潛伏在特務處的一名高級特工，名叫魏子輝。魏子輝算不上馬楚生身邊的紅人，但也算左膀右臂，潛伏得很深。
魏子輝手裏拿著一張報紙朝長椅這邊走來。
“兄弟，借個火！”
魏子輝一身西裝，風度翩翩。他在長椅上坐下，摘下禮帽放在膝上，拿出一支煙問段書培借火。段書培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火柴，“嚓”地一聲擦亮一朵小小火苗。小小火苗，白日煙火，凝縮著許多秘密，這些秘密一旦被釋放出來，就是一部又一部精彩的諜戰小說，而把手掌收回，這些小說又聚攏回來，秘密歸隱於掌心，甚至是火柴盒。漫漫黑暗，等待重新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