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虽然多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但依旧愁云惨雾,国家内忧外患,日本人步步紧逼,越是有钱的人家,受时局的影响越大,动**不安。唐家自从让路有天进门,好似放进了一条古怪的大虫子,闹腾起来,整日不得安宁。饭从来不按时按点吃,想出门就出门,花钱大手大脚,夜里11点也不回来,谁知道他都到哪儿鬼混去了。
唐鹿鸣也找他谈过几次,说你既然进了唐家的门,就得守规矩。路有天表面上俯首贴耳,私底下却自有安排,想干嘛干嘛。
早春二月,院里的腊梅开得正旺。浅黄色的花苞一粒紧挨着一粒,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幽香。上午11点,唐鹿鸣正在唐家花园的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里打一套拳,这套拳是他从爷爷那里传下来的,强身健体。
“站住!路有天,你这是干嘛去啊?又不吃中饭了。”
“噢,爹地,我约了朋友在‘蓬莱春’一起吃午饭,谈点事儿。”
“谈点事儿?你这一天到晚的在外面鬼混,有什么事可谈的。”
“爹,你这就瞧不起人了,这大上海又不是您一个人的,处处是江湖,要学会在江湖里游泳,不出去混怎么行?”
“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到处都是日本人,你最好少出去给我惹事!”
“我怎么惹事了,自从进了唐家,我一直夹着尾巴做人,见人矮三分,见谁都跟三孙子似的,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我入了唐家,是来认祖归宗来了,我不是来乞讨的,更不是来要饭的,我是堂堂正正的人,您的儿子,请别用看贼的眼光看我!”
父子二人不欢而散。
路有天头也不回往大门口走,心想,父亲这样生气,一定因为梅瓶的事,他决定到舞厅去找宝荣灿一趟,让宝荣灿陪他到武田水源的“黑洞研究所”走一趟,把他借去的两件宝贝给要回来。
路有天坐在黄包车上,马路不平,略有颠簸。太阳模糊不清地挂在天上,不时有日本军队的汽车呼啸而过,风驰电掣。路有天想找日本人要回那两件文物,心里没底。如今鬼子在上海地界呼风唤雨,不要说一两件文物,再这样下去整个上海都被他们占领了也说不定。
这天,他没有要到文物,倒是跟宝荣灿打了一架,被宝荣灿打破了头。
大中午的他刚一进大开源舞厅,就看见两个人影倚靠在柜台旁调情。
一个说他厉害不厉害嘛?
另一个歪着头说,呵呵!反正比你厉害!
他们的话传到路有天耳朵里,路有天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越走越近,看清楚了那男的是宝荣灿,女的竟是金热娜。
金热娜穿了一身亮片粉裙,在幽暗处一闪一闪发着金光,像是在向远远近近的男人打着信号灯,“来呀来呀!靠近我!”
路有天只觉得血往上冲,脸上红一块、紫一块,像被刚打了鸡血。他以前是干黑帮的,有两把刷子,冲上去照着宝荣灿的脑壳就是一拳。
宝荣灿在完全没有精神准备的情况下,泰山压顶,挨了一老拳。这一拳,直打得他眼冒金星,脊梁骨一缩,整个人都矮了一截。这里是大开源舞厅,是人家的地盘。家丁打手见自己老板吃了亏,一个个如同吃了豹子胆,挥着棒子就冲了过来。
路有天被那帮人一顿胖揍,揍完后被人抬着扔了出来。
路有天躺在血污里,没人管。
他看着倒扣的天空,像一只青灰色的被无限放大的碗。他伸出一只枯痩的手想抓住那只碗,巨大的碗却一下子旋转起来,他伸手抓呀抓,只觉得车轮唰唰从眼前经过,却什么也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