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蓦然想起去岛城那天在飞机上看到的景象,城市灯火明亮,一些人在地上造星空,另一些人在午夜飞起来看
众人不解地看着她,施维亚尤其困惑。
“谢谢……”施维亚迟疑了,抚摸着蜜蜂的头,“但是我的蜜蜂还是我自己起名吧。”
趁他们重新因为蜜蜂扯皮,勇者问简单:“你在说什么?”
简单观察着勇者的表情,看他也是一脸困惑,再次确信他不是舒克,否则他应该记得钟曼在车上孔雀开屏的讯号。
“我觉得我知道她是谁了,所以试探一下,钟楚红和张曼玉里面藏着她的姓名,她每次都用这个来做自我介绍,”简单困惑,“但是她为什么毫无反应呢?”
勇者也陷入了沉思。他曾经认真地引导过卡缪,问他:“虽然你知道卡缪这个游戏角色的身份、过往和未来使命,但是,仔细回想一下,在遇到这个勇者之前,你真的存在吗?你记得自己偷了红色宝珠,但你是否记得偷这个珠子是在什么地方?那里长什么样子?你当时说了什么?想了什么?你脑海中有回忆的画面吗?”
卡缪越听脸色越白,直接晕过去了。再醒来时,他又回复到了刚认识勇者时的样子,仿佛那番对话从未发生过。
“遇见薇罗尼卡之后我又犯了同一个错误,蓝猫淘气三千问,把她也问晕过去了。因为我在急着找……”
简单知道最后一个字是“你”,没再为难他讲完。
“和我们现在清醒的状况不同,他们现在真的是在梦里。你回想自己做过的梦,是不是既保留了自己的性格,又对梦中的身份深信不疑,做刺客做海盗都得心应手?他们也一样,你只能温和引导,让他们自己想起来,没办法直接灌输你的猜测与结论。”
博士不是白读的。简单笑了,突然想去摸摸他的离子烫,阳光下看着手感很好的样子。
她喜欢这种感觉,和同伴平等探讨,彼此尊重。学生时代的简单总是怯怯的,在泛苦的学海寻觅零星的甜,甜度标准低得可怜——韩叙给她讲题是甜的,不说她蠢是甜的,说她蠢也是甜的,让她帮忙给游戏练级是甜的,毁了她本就可怜的分数是甜的,毁过之后主动给她补课还是甜的。
她一直是自私的,既不知道β悲伤什么,也不知道韩叙喜欢什么,只是沉浸在勇于付出的自我感动中,付出的方式是她最擅长的,付出的一切是她有且仅有的:崇拜、围绕、时间。
却并不是被爱的人真正想要的。
少年时代的事情她早已放下,却从没想通,没想到在这样不相干的时间与地点,神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
最终在卡缪高密度连续不间断的大局观的教育之下,施维亚痛苦地和蜜蜂告别,把小丑服垂坠的流苏毛球割下了两只,挂在蜜蜂的脖子上:“这样下次我还能认出你来。”
“这就对了,咱们到一个地方就得遵守一个地方的行政法规,有钱也不能为所欲为啊,你让管理者怎么办?轻也不行,重也不行,公众都看着呢。”卡缪笑着劝慰。
简单一直在卡缪身上感受到强烈的违和感。他冰蓝色的刺猬头,修长的少年身材,戴耳钉,吊梢眼,武器是刺客匕首,每种要素都体现了游戏设计者对于“桀骜不驯”这个词的理解,然而他还是浑身散发出了浓重的公务员气息。
她认识的在北方海滨城市生活的公务员,也只有一个。
记忆中的徐延亮还停留在学生时代的样子,虽然那时候就是个官迷,但总归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是活泼爱热闹且有脾气的。十几年不见难免有些陌生,起初无法将卡缪和他对应起来。
一旦对应上了,就特别对应得上。
“我求你别说了,可烦死我了,我最烦当官的说套话。”施维亚恨恨地往前走。
“是吗?”简单幸灾乐祸,想起钟曼一口一个“徐处”的谄媚样子。
施维亚率先进了城门,勇者和薇罗尼卡紧随其后,这回轮到简单和卡缪落在队尾,简单有意无意地讲了很多高中的事情,密切观察着卡缪的反应。
徐延亮的班长是毛遂自荐来的,张老太是老教师,懒得走民主选举的形式,直接任命了他。自此,他成了五班的“老妈子”。他是个官迷,也是个好人,喜欢被大家麻烦,喜欢责任,也喜欢β。
其实简单自己的高中生涯就是围绕着韩叙打转,她没太注意过别人,韩叙从不热衷班级活动,连带着简单也乖巧文静地做沉默的大多数。她搜肠刮肚地回忆高中时徐延亮的点滴,旁敲侧击,卡缪几乎没什么反应,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她有些挫败感,不禁怀疑自己猜错了人。
达哈路奈几乎是水城威尼斯的翻版,桥梁和河道串联起了这个热闹的贸易之都。他们直奔施维亚的船坞,得知这几天正值达哈路奈最热闹的传统节日“海上男儿甄选大会”,所有船只不得出海。
简单和勇者熟知游戏的套路,并不觉得惊讶,他们不会白来一座城市的,一定还有一连串的麻烦事在前方等待,全解决掉了方能顺利出海。
“我希望这里的任务不是让我参加选美,”勇者忐忑,“否则我立刻去野外找个怪,让它把我打死。”
他们去找镇长求情。推开门,勇者一个眼神,薇罗尼卡和卡缪便将房间内所有木桶和陶罐一一摔碎,拨开其中一个陶罐的碎片,拣出一枚种子。
卡缪举着种子说:“查看!”
种子上方如投影般浮出发光的繁体汉字:“力量种子,使用后力量上升。”
卡缪将种子递给勇者:“领导主攻,领导吃。”
房间客厅里的男主人对他们的强盗行为视若无睹。虽然知道这是这款游戏的传统——闯入民居和商店搜集隐藏在木桶、陶罐、衣柜里和书架上的道具,简单依然觉得丢脸。
卡缪走到男主人面前,喊道:“对话!”
男主人抬起头:“镇长家在隔壁。”
卡缪:“……谢谢。”
简单哭笑不得,转头看勇者:“按道理你是队伍首领,这些行动应该你来做。”
“不必了,”勇者微笑,“太傻了。”
“什么?”刺猬头疑惑地回头。
“说你天生就是做领导的料。”勇者张口就来,刺猬头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为大家伙服务。”
薇罗尼卡若有所思:“查看!对话!战斗!好方便啊,我以后做数学卷子,能不能对着它喊‘计算’?”
施维亚:“……你怎么不直接对着考场喊‘北大’?”
搜刮完毕,他们敲开了隔壁镇长家的门。出乎意料,镇长居然认出了他们是狄尔卡达国通缉令上的勇者和帮凶小弟,喝令他们滚出去。
“他要不说,我都忘了我们还在被追杀。”勇者失笑。
薇罗尼卡抱怨:“都怪那个国王,什么眼神,咱们班长长得多像好人哪。”
卡缪和稀泥:“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毕竟是国王,有他的考量,咱不在那个高度上,好多事情看不明白。”
卡缪正抱着街上的小孩,高高举起,假意要抛出去,逗得孩子咯咯直乐,他自己脸上也浮现出慈祥的微笑。
简单默默看着,灵感袭来。
她走过去,跟着卡缪一起哄孩子。
“小孩可爱的时候是真可爱,”她说,“调皮起来也真让人头疼。”
“是,”卡缪挠了挠小孩的痒痒肉,孩子大笑,缩着脖子躲避,“我自己觉得一个就够了,带一个就全家四个老人齐上阵都忙活不过来,真吃不消。没想到政策来了,倒是我老婆提出要再生一个,她一直嫌男孩太皮,想要个女儿,就怀了。我还跟她说呢,万一又是个男孩,哭都来不及。”
“大儿子叫什么名字呀?”简单随口一问。
卡缪愣住了。
他没有再理会简单,默默看着桥下的贡多拉,不知在想什么,小朋友不解地拽了拽他的衣角,没得到任何反应,失望地跑去寻找自己的同伴了。
简单有些慌。还好被远处的同伴们一喊,卡缪还是回过神来,朝他们奔过去了。
或许是受了孩子的诅咒,逛集市时薇罗尼卡的魔杖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缩小版卡缪夺走了。他个子小,行动灵活,在拥挤的人群中左奔右突,硬是把简单他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施维亚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追什么追!魔杖这种东西武器店不是有的是吗?我记得勇者那个破包里面有十几把呢,就当送给那个小贼算了,不跑了行不行?”
简单:“你不知道这个游戏的套路,这孩子身上一定有问题,不解决,咱们就甭想坐上你的船。”
果然。在河边的小巷道,卡缪和勇者抓住了小刺猬头,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小西瓜头,两人都十岁左右的样子,似乎是好朋友。
“我只是想帮他,”小刺猬头搂住小西瓜头的肩膀,“对不起。我的好朋友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起作用,看到你们的魔杖,就想能不能用它使出魔法……”
“我倒是知道一种制作灵药的办法,不过这需要用到特殊的泉水。”薇罗尼卡若有所思。小刺猬头立刻跳起来:“城外西边的灵水洞窟里面或许有你说的泉水!”
“嗯,可不是吗,都叫灵水洞窟了。”施维亚懒洋洋地把手搭在简单肩膀上,“我想起来了,我以前玩过好多次这个游戏。每次出新的我都会买,每次都打不完,流程太他妈长了,剧情跟闹着玩似的。”
怪不得会把光盘贴上便利贴送给她。简单无奈。
“但这也是游戏的魅力所在啊。至少它会给我们明确的指示,完成A便得到B,想要C就要付出D,多好啊,比生活本身轻松多了。千头万绪不知所措,浪费很多时间在无意义、无趣味的探索中,难道就不是闹着玩了吗?”
施维亚看着她:“看不出来你一个小村姑感慨还挺多的啊。”
卡缪不说话,勇者已经开始研究地图,只有薇罗尼卡耐心安慰着两个小朋友。旅程中几个大人说一不二,她安安心心做一个小妹妹,虽然爱说爱笑但存在感并不高。简单觉得她莫名地亲切熟悉,却怎么都想不通自己认识的人中居然有还在读书的少女。
“大姐姐会把灵药带回来,一定会治好你的小伙伴的!”薇罗尼卡给他们打气,“虽然偷东西是不对的,但既然是为了自己的朋友,那我就原谅你咯。”
懒惰如施维亚难得不排斥去灵水洞窟,因为又有机会出城了。那只胸前挂毛球的蜜蜂居然还在城门附近等着他,施维亚激动得眼中含泪。所有人都乖乖步行,就他一个人全程骑着小蜜蜂哼着歌。洞穴里蜜蜂无法通行,施维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蜜蜂一起在洞外等着。
薇罗尼卡成了此次行动的先导,走在所有人前面开路,很快就看到了洞窟深处幽幽发光的泉眼。
这时候自然会冒出两个守护泉眼的怪物,开打,胜利,装水,制药。薇罗尼卡无比认真,将药草和树种放入从勇者背包中掏出来的捣臼里,小心碾碎。简单跪坐在泉眼旁看着这个漂亮的小红帽,心里竟涌起了一丝丝怜惜。
“看来那两个小男孩的友情打动了你啊。”她说。
薇罗尼卡点头,眼睛紧盯着捣臼,动作不停:“我和我的好朋友也是这样的。”
“你的好朋友?”简单帮她把不小心滚远的珍珠捡了回来,“是你的同学吗?”
“嗯,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是我唯一的、最好最好的朋友。”
是个初中生啊,简单想,身边朋友们的孩子好像没有这么大年纪的,会是谁呢?她继续问:“喜欢《世纪末的魔术师》的那个?”
“嗯!”薇罗尼卡笑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捏她的脸,“她喜欢一开场的时候怪盗基德落在步美家阳台上,还单膝跪地吻步美的手背,她说她一看到就心动了。恶心。”
“怎么就恶心了?”简单反驳,“我也觉得那个画面很让人心动啊。我第一次看到怪盗基德就是那个画面,真的很英俊啊,虽然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个搞笑角色。”
“她跟你不一样的:你很酷,又聪明,很有本事;她除了心动就不会别的了,傻不拉叽的,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又爱哭,分不清谁对她好,我烦死她了。”
话是这么说,却还称对方是“唯一的、最好最好的朋友”。简单笑了,觉得小女孩真是可爱。
“她就没什么优点吗?”
“她学习比我好,”薇罗尼卡不情愿地说,“她也不惹祸。但我惹祸了,她也陪我一起挨骂。大部分时候都很好。”
简单忍着笑:“那小部分时候呢?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嗯。”
“为什么?”
“她骂我不好好学习。”
“啊?”简单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被薇罗尼卡一瞪,连忙收起笑容,“那不也是为你好吗?”
“我不喜欢学习啊!她又不是不知道!是她自己想考好高中,我又不想考。虽然我是答应了陪她,但我就是不行啊,她盯得我下课都不敢睡觉,也不敢出去打羽毛球了,还要怎么样?我就是不想学习不行吗?”
薇罗尼卡一激动,捣臼倒了,药粉撒出来一大半,又得从头再来。简单突然很好奇,小红帽内心究竟是什么感受,一个人怎么可以既认同自己是圣地来的贤者转世魔法师,又坦然讲出不想考高中这种话。
“你有没有想过,她虽然是在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但也是为了你们高中的时候还能做唯一的、最好的朋友呀。”
“是吗?”到底还是小孩子,薇罗尼卡的起皱的心很容易就被熨平了。
怪不得会为小朋友们的事情那么上心。小刺猬头为了帮助小西瓜头连抢劫都做得出来,这件事深深鼓舞了薇罗尼卡,她好像终于想通了。
“其实我也不对。毕竟我答应了陪她一起努力的。她这人很容易被影响,我老是贪玩,她就集中不了注意力。那个学校很难考很难考的,我应该陪她一起好好读书的。”
“嗯,”简单帮她正了正帽子,“上学的时光看似很漫长,其实一眨眼就结束了,发誓要永远在一起的朋友,可能突然就没办法再见面了。你要珍惜和朋友在一起的每一天,我真的很羡慕你,虽然做大人很酷、很厉害,但我更想拥有一个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本来只是想哄哄小孩,不知为什么,说着说着她想起了β,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薇罗尼卡慌张地起身抱住她,反过来安慰她:“别哭呀,没关系,那我来做你的好朋友,好不好?我可以跟她说一声,把我借给你几天。”
还挺忠诚的呢。简单破涕为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小红帽的慷慨。
她们一起将泉水注入药粉之中,制成了这份晶莹的灵药,相视一笑。
“以后想起什么学校里的事情,多跟我说说,”简单说,“我很想听。”
“嗯!”
反正自己是猜不出来了,或许这样能引导小红帽早日想起自己真正的身份吧,简单想。
当小西瓜头喝下灵药后,商贸大道尽头的舞台传来礼炮的声音,“海上男儿甄选大会”终于拉开了帷幕。跟简单推测的一样,施维亚非常起劲儿,一个劲儿往最前排挤,边挤边嘟囔,要是不看够本,这个变男人的噩梦可就白做了。
等他挤到最前排,世界静止了。
一个金发骑士站在舞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细长的眼睛里满是冷酷,银色铠甲泛着凛然刺目的光。
施维亚:“我选他。”
“你选个屁,快跑!”勇者拉起众人转身就逃,“他是追杀我们的将军之一——荷梅洛斯!”
荷梅洛斯嘴角一勾,剑指勇者,号令身边的士兵:“追!”
大批重武器士兵冲向民众,贸易大道上瞬时乱成一片。
“快点儿!”勇者招呼同伴。
“他追杀的是你,我又不是通缉犯,我是良民,顺路跟你们搭伙而已,别扯上我!”
话虽如此,施维亚跑得比谁都快,薇罗尼卡无情地指出了这一点,施维亚满嘴都是理:“那是因为老子有自知之明,我现在这么个金刚芭比的样子,投降也会立刻被将军祭旗!”
跑到一半,勇者突然一惊:“卡缪呢?”
他们回过头,发现一脸呆滞的卡缪已经被荷梅洛斯提溜在了半空中,简单想到是自己害得他神思恍惚这么久,不禁自责起来。
还好这是游戏,简单笃定卡缪作为主角团的一员,肯定不会死。他们在之前抓到小刺猬头他们的巷道等到天黑,兵分两路,避开手持火把在街上巡逻的士兵,踩着酒箱和谷垛翻上房顶,顺着檐角之间牵引的麻绳**到街道另一边,神不知鬼不觉潜下了河道,撑着贡多拉绕到了舞台背后的小楼梯。
卡缪被绑得结结实实,独自一人坐在广场正中央。
“什么人?!”远处传来士兵的怒喝声。主干道上用来封锁的马车不知道怎么被点着了,驻守舞台四周的将士们纷纷赶去支援。趁这个当口,勇者和简单赶了过去,悄悄解开了卡缪身上绑缚的绳索。
“就等你们来了。”荷梅洛斯讥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勇者平静地回头,和简单对视一眼。简单叹气:“果然还是得打。”
勇者:“灵水洞窟那两个怪更像是杂兵,港口城市的小Boss怎么也得像样点儿,是他也不奇怪。”
施维亚:“那白天跑个屁,不如白天直接打,还节约点儿时间。我就说这个游戏的流程磨叽吧,要说好玩,那还得是——”
薇罗尼卡:“打吗?什么时候开打?我这火球快捧不住了,能不能先砸他一下?”
施维亚:“还得是我们《塞尔达传说》和《战神》……”
“够了!”荷梅洛斯气炸了,“恶魔之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这回连简单也忍不住了:“恶魔之子?你怎么没说过你还有这么个称号啊?我的天哪!恶魔之子,哈哈哈哈。”
勇者:“再笑我就跟他一起揍你们了。”
把荷梅洛斯惹恼的后果还是有些严重的,看他一身铠甲,以为是高攻高防的战士,没想到居然法力高强,开场一串全体禁言咒语,直接封住了简单、薇罗尼卡和施维亚的嘴。
勇者连忙从小背包里掏出专门用于解除封印的药草朝他们扔过去,顺便掏出了银色长枪扔给简单,意思是让她即便无法咏唱回复魔法也可以帮忙攻击。施维亚倒是另辟蹊径,他掏出随身带着的小喇叭吹了起来,边吹边跳,一道温暖的白光笼罩了众人,简单胳膊上的剑伤瞬间止血,虽然没有完全愈合,但足以止痛。
“你还有这个本事?之前怎么不用?”勇者惊异,“全体微量回血,好技能啊,辅助就交给你了。”
“不想用,太丑了。”施维亚略有得意,却矜持地冷着脸。
荷梅洛斯睥睨施维亚,被小丑服勾得轻蔑一笑:“恶心。”
施维亚听到这个词的瞬间,像被子弹击穿了心脏,眼睛被浓得化不开的大雾蒙住,整个人都失去了血色。
勇者和简单一同冲过去扛起死机的施维亚,将他安置在了稳妥的角落。“他怎么了?”勇者不解,“中即死咒语了吗?”
简单无语:“‘恶心’算哪门子咒语?你以为魔法师那么好当的吗?”
“外行。”薇罗尼卡啧啧摇头。
被姐妹联手嘲讽的勇者气闷,转而将怒火都发泄在了荷梅洛斯身上,连环剑技打得对方骑士胸甲都裂开飞了出去。终于在一对三的不利状况下,荷梅洛斯吐出一口血,单膝跪地,双手支撑着几乎要碎裂的骑士剑试图站起来,被简单一枪掀翻。
“大姐头!快来!”
伴随着响亮悠长的一声汽笛,施维亚的船姗姗来迟,甲板上站着施维亚的船员,身高一米九,裸上身,头戴着公牛角面具,名叫爱丽丝。
勇者连忙拉扯着众人朝甲板飞奔,像扔麻袋一样把卡缪、施维亚和薇罗尼卡一一扔过去,最后牵起简单的手,纵身一跃。荷梅洛斯在手下的帮扶下站起身,英俊的面容因为羞愤而扭曲,他低声诵念着咒语,一遍又一遍,平静的水面起了波澜,浪潮越发激**。终于,一只巨大无比的章鱼跃出海面,重重地落在了甲板上,用滑腻的触手盘踞在船头,所到之处沾满了腐蚀性的黏液,木板吱吱作响,冒出白气。
“两个Boss连着打?《勇者斗恶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了?!”简单沮丧,“都不给个机会让我们治疗一下吗?”
她弯腰帮薇罗尼卡包扎脸颊上的划伤,勇者紧盯着章鱼的动向,飞速思考是否有逃遁的可能性。然而章鱼并没给他们太多时间,触手高举,眼看着就要朝他们砸下来!
轰隆的炮声划破夜空。
远远地,港口方向出现了灯火,壮观的船队像是凭空出现,集体朝着巨型章鱼开火,打得章鱼无力支撑,体液飞溅,不一会儿便失去了盘踞的力气,松开吸盘软软地跌回了水中,激起十几米高的白色水花。
简单看到镇长站在舰队领头船的甲板上,身边跟着的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小西瓜头。
“原来我们救了镇长的儿子……”简单感慨。
镇长朝他们喊话:“犬子因为看到荷梅洛斯将军和怪物隐秘交谈而被他用咒语封口,恢复后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多亏你们出手相助。国王的得力干将居然和邪恶的怪物交谈,真是令人失望。”
薇罗尼卡轻声问简单:“我们之前也没少跟那个背斜挎包的恐龙说话呀。”然后她被勇者瞪了一眼。
“我相信你不是恶魔之子,是真正的勇者,去吧,去拯救这个世界!”
演讲倒是激动人心,然而船上士气低迷。据达哈路奈的船员所说,携带彩虹树枝的商人去了东北方大陆的格斗之都古洛塔。路途遥远,他们日夜兼程,海面上偶尔也会有怪物来袭。无论战况多么激烈,卡缪和施维亚始终毫无反应,像两只在情人节过后便被扔在垃圾箱旁的巨型玩偶熊。
勇者时常找简单聊天,拉她玩一些奇怪的文字游戏,甚至将专门用来存档和接支线任务的龙皮冒险书撕掉几十页用来制作了几种他自己发明的策略型和对战型卡牌游戏。因为难度过高、规则过于复杂导致反响平平,简单说游戏让她想起了噩梦般的高中物理课,薇罗尼卡甚至表示,如果非玩不可,她宁肯一天做三十套模拟卷。勇者恼羞成怒,将它们全部抛入大海,在简单和薇罗尼卡再三劝说之下,才放弃了重制的想法。
“再不阻止他,他早晚得把冒险书撕秃了,”简单心有余悸,“如果我们在战斗中集体死亡,只有冒险书能为大家恢复存档,他胆子也太肥了。”
薇罗尼卡嘿嘿笑:“他是怕你无聊啊,‘烽火戏诸侯,千金难买一笑’。”
勇者第二天跑到甲板上给简单展示了自动恢复原状的冒险书,告诉她这本笔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敬请放心,说完便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真的不用了,别做了,”她哭笑不得,“你怕我无聊,就跟我聊聊天好了。”
“和我聊天你会觉得更无聊,”他坐到简单身旁,“平时我的话就很少,不擅长。”
“那我问你答好了,”简单看着他,“读博士真的会脱发吗?”
没想到他一脸认真地答道:“跟读博有什么关系?激素、内分泌和遗传的影响比较大吧。”
“……只是个网络段子而已。”简单有点儿尴尬。勇者更尴尬,没想到第一回合就自证,闷了一会儿,小声补了一句:“反正我没秃。”
简单笑起来,越发觉得他可爱:“二十六岁还小呢,话别说太早哟。”
勇者:“六年以后我也不会秃。”
简单:“六年以后秃的可能是我吧,都三十七了。”
他不说话了。简单哭笑不得,她只是自嘲一下,他这是什么反应,为她未来要掉光的头发默哀吗?她信他“不擅长”了。
“你是几月几号来到这个世界的?你两次出现,间隔了多久?”他突然问,看简单疑惑,解释道,“通过时间差可以大致计算出游戏世界时间流逝的相对速度。”
简单不由得感慨,他果然还是聊这些的时候比较像个人。
“十二月二十一日凌晨第一次做梦,就是打恐龙那一次。第二次在萨玛迪醒来的时间不确定,也是十二月二十一日,可能下午,可能晚上,取决于我喝醉的速度。两次间隔大概八小时,在你们的世界里,过了多久?”
“一周吧。因为你不见了,士气低迷,真正的雪妮雅只是个空壳子,几乎不说话,很难在战斗中配合,所以我们很久才从火焰之里走到萨玛迪。你回来之后在这边也就度过了一周,如果时间流速稳定,那你又睡了八小时。和我预计的差不多。”
简单一直觉得他对于罗德赛塔西亚的了解远超她的预期,老到得不像是和她一样偶然闯入,不过考虑到他是世界选中的主角,又比他们都早了很长时间适应,也说得通。想到这里,简单立刻关切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呃,我是……是……十二月十九日。”
“两天前?”她刚说完,就被勇者纠正:“你没考虑过时区、换日线和具体时间,未必是两天。”
简单摇头:“无论如何,到现在为止,你睡了应该不止两天了,要不回去看看吧,吃饱喝足再回来?”
她目光炯炯,勇者伸手拍拍她的头:“担心我?没事,我中途回去过。倒是你或许会有很多工作和需要照应的事情,我一直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等找到彩虹树枝,我差不多就该送你回去了。”
“送我回去?”
“嗯,为你的安全考虑。别怕,就算回不来了,我也会去找你的,我已经想清楚了。”
简单:“什么叫就算回不来了?我只要做梦就可以再回来呀。”
勇者笑了:“嗯,没错。”
没有月亮的夜里,简单和勇者坐在甲板上,手臂撑在身后,仰着头一起看天空,繁星密布。简单蓦然想起去岛城那天在飞机上看到的景象,城市灯火明亮,一些人在地上造星空,另一些人在午夜飞起来看。
虽比不得星河浩瀚,但也很美;很美,却仍然比不过星河璀璨。
如果没回去呢,睡太久会死吗?
自己怕死吗?
“有时候坐飞机,我会有一点点期盼它失事。”简单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