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子的複興,為統治階級意識形態的變更準備了前提條件,那麽,為什麽漢武帝獨鍾於儒術,而至少在形式上、表麵上排斥其他諸家?欲揭示這類曆史偶然現象的終極原因,還隻能從當時社會對理論的需求以及各派政治力量的對比,和各家學說的內在結構中尋求答案。
傳統的解釋差不多都是因襲司馬遷的說法,即漢武帝好儒術,“招賢良”,“會竇太後治黃老言,不好儒術”,[1]帝黨和後黨兩個集團進行了一番鬥爭,等到“竇太後崩,其明年,征文學之士”。[2]於是乎,儒術獨尊。
誠如馬克思所說:“如果鬥爭隻是在有極順利的成功機會的條件下才著手進行,那麽創造世界曆史未免就太容易了。另一方麵,如果‘偶然性’不起任何作用的話,那麽世界曆史就會帶有非常神秘的性質。這些偶然性本身自然納入總的發展過程中,並且為其他偶然性所補償。但是,發展的加速和延緩在很大程度上是取決於這些‘偶然性’的,其中也包括一開始就站在運動最前麵的那些人物的性格這樣一種‘偶然情況’。”[3]
換言之,我們承認在一些重大曆史事件的轉折過程中,一些主要人物在某種時候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他們能夠充分認識當時主客觀條件,並懂得利用和改變這些條件,以促進或延緩某些曆史事件的發生與發展。在這裏,最重要的或者說終極原因,仍然是社會存在等客觀條件。因此,“曆史科學要想成為真正的科學,就不能再把社會發展歸結為帝王將相的行動”。[4]儒家學說獨步走上統治階級意識形態的寶座,是涉及到漢王朝乃至整個中國曆史的大轉變,如果僅用個別帝王、皇後的好惡取舍不同來解釋,顯然失於膚淺。
順便指出,所謂漢武帝“好儒術”這個問題本身仍是值得重新考慮的。他確實對儒家學說表示過好感,但在其政治實踐中並不是完全按照儒家的倫理要求和道德規範,更不要說如後世儒者從儒家精義中尋求安身立命之所。儒家學說的基本特點在於積極用世,對未來世界持存疑態度,“不語怪、力、亂、神”。[5]而漢武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6]甚至真誠期望:“吾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如脫屣耳!”[7]這哪裏有一點儒者風骨,完全是一種道地的神仙家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