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認為,秦王朝焚書坑儒,雖殃及諸子和各家學說,但儒學受害最深,幾遭滅頂之災而損失殆盡。“漢興,去聖帝明王遐遠,仲尼之道又絕,法度無所因襲。時獨有一叔孫通略定禮儀,天下惟有《易》卜,未有它書。至於孝惠之世,乃除挾書之律,然公卿大臣絳、灌之屬,鹹介胄武夫,莫以為意。至孝文皇帝,始使掌故晁錯從伏生受《尚書》。《尚書》初出屋壁,朽折散絕,今其書見在,時師傅讀而已。《詩》始萌芽,天下眾書往往頗出皆諸子傳說。猶廣立於學官,為置博士。在漢之儒,惟賈生而已。至孝武皇帝,然後鄒、魯、梁、趙頗有《詩》、《禮》、《春秋》先師,皆起於建元之間。”[1]這種說法,影響甚大,它給人造成的突出印象,似乎在漢初幾十年裏,儒學先師雖偶有存在,儒學諸書雖偶有發現,但儒學作為一個整體似乎已經滅絕,不複存在。其實,實事求是地考諸文獻和揆諸情理,這種說法是難以成立的。
前麵說過,焚書坑儒的實際效果與焚書坑儒者的主觀願望恰好相反。不僅非儒學派仍然得以流傳和發展,即使儒家學說與典籍也不可能遭到根本性的破壞。
西漢建國之初,為劉邦製禮作樂的叔孫通來自儒學故鄉——魯國,他不僅作為“故秦博士”服務於秦二世之時,而且在為劉邦設計禮儀之時曾在魯國率百餘名弟子操練演習。由此不難看到,即使在焚書坑儒之後,仍然有相當數量的儒生幸免於難,且繼續為秦王朝服務。[2]
司馬遷曾準確地指出:“及秦之季世,焚《詩》、《書》,坑術士,六藝從此缺焉。陳涉之王也,而魯諸儒持孔氏之禮器往歸陳王。於是孔甲為陳涉博士,卒與涉俱死。”[3]這裏有兩點值得注意,一是司馬遷僅用“缺”字,而不是“六藝從此絕矣”,足見其用心之良苦;二是所謂坑儒者雲,似也僅是一些不軌的“術士”伏法而已,而魯國諸儒如孔甲者流仍然相當活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