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家書新編

一九五四年十一月十七日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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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十月二十一日接到你波蘭第七信到現在,已有二十七天,算是隔得最長久的一次得不到你消息。擔心的是你身體怎樣,無論如何忙,總不至於四星期不寫信吧?你到波以後常常提到精神極度疲乏,除了工作的“時間”以外,更重要的恐怕還是工作時“消耗精力”的問題。倘使練琴時能多抑製情感,多著重於技巧,多用理智,我相信一定可以減少疲勞。比賽距今尚有三個多月,長時期的心理緊張與感情高昂,足以影響你的成績;千萬小心,自己警惕,盡量冷靜為要!我十幾年前譯書,有時也一邊譯一邊感情衝動得很,後來慢慢改好了。

(……)

星期一(十五日)晚上到音樂院去聽蘇聯鋼琴專家(目前在上海教課)的個人演奏(……)從頭至尾呆板,詩意極少,沒有細膩柔婉之美,沒有光芒四射的華彩,也沒有大刀闊斧的豪氣。他年紀不過三十歲,人看來溫文爾雅,頗有學者風度。大概教書不會壞的。但他上課,不但第一次就要學生把曲子背出(比如今天他指定你彈三個曲子,三天後上課,就要把那三支全部背出;否則他根本不給你上課),而且改正時不許看譜(當場把譜從琴上拿掉的),隻許你一邊背,一邊改正。這種教授法,你認為怎樣?我覺得不合理。(一)背譜的快慢,人各不同,與音樂才具的高低無關;背不出即不上第一課,太機械化;(二)改正不許看譜,也大可商榷;因為這種改法不夠發揮intellectual[理智的]力量,學生必須在理智上認識錯的原因與改正的道理,才談得上“消化”“吸收”。我很想聽聽你的意見。

(……)

孩子,你盡管忙,家信還是要多寫,即使短短幾行也可以;你不知父母常常在心裏惦念,沉默久了,就要怕你身體是否健康;我這一星期就是精神很不安定,雖則忙著工作,肚裏老是有個疙瘩;一定要收到了你的信,才“一塊石頭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