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家書新編

一九六一年五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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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孩子:五月十一日信隻是要你查詢港款下落,並不急於要你再匯。(既已再匯,今後十來個月可不必寄錢去港了。)昨晨接來電,恐原來兩次郵匯均非航空,以致遲遲未到,想必不致遺失。除發電外不知有否在倫敦原匯郵局查問?又不知原匯收據是否好好保存,否則查詢也成問題!此類單據平日必須妥存,望注意!

我們心裏急的倒是長久得不到你們的信息,你自四月初南非回來後的長信,彌拉四月十二日給我們和敏的二信到今,一月餘無音信,不知你們倆身體怎樣。據一月中彌拉報告,五月你本無演出,即使以後有約,也不致太多,總該有時間寫信。我在四月十七日、二十四日、五月一日三信內提的問題,都等你們答複。新居目前總應當一切就緒了吧?彌拉是否為此累倒了?

昨天傍晚收到郵局的包裹通知單,媽媽今日清早去領了,稅款共一百零六元餘。半年來全靠你的食物接濟,否則今天我難有精力再和你寫信。但即使你和蕭伯母兩處接濟,媽媽仍然吃不到多少;她總怕東西中斷,省下來給我。我看她身體也不行,勸她吃,她不肯。更可憐的是敏,一方麵怕思想負擔,堅決不願帶食物去學校,隻接受一些糖果和菜幹(當粥菜);一方麵腰部關節炎始終不愈;上海有好中醫,配了藥丸寄去,但丸藥效力不及煎藥;睡眠不佳,精神不濟,舌頭發麻,不但臉部浮腫,臂部也有。總而言之是營養問題。三星期後還得下鄉勞動,飲食勢必更差。馬伯母特意來信,建議讓他休學回家療養,或每星期去中蘇餐廳補充營養。我們考慮之後,認為休學問題隻能由敏自己決定。他由國際關係學院(原名外交學院)轉送外語學院專攻英文,原定明年暑假完畢;今有提早調回原校工作之說,尚未確定。倘此時休學,學習期限勢必延長一年,而延長對敏身體也有弊無利。眼前食物艱苦情況,恐非一兩年內所能消滅。且回家半年八月,終須回校,飲食仍是老樣,健康仍要退回老路。……當然,大勢所趨,像他一樣帶病在學的青年並非個別,在理性上我們也想得很通很透;無奈眼看自己孩子身體如此,愛莫能助,心裏終是不太平的。以上種種,可講給彌拉聽聽,讓她知道敏久久不複她的信確有不得已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