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來,楊露珠肚子裏一天的愁雲,算是都已散開,高高興興的參加了這個接風宴會。飯後,金子原叫她回公館等著,自己就和他兄弟同坐一車,到陳六的銀行裏來拜訪。陳六已是接著電話,知道二爺到了,老早在這裏恭候。到了經理室,金子原給他兄弟一介紹,陳六就握著他的手,緊緊的搖撼了一陣,笑道:“我們是天天的盼望著尊駕到來。今天上午,本來約你兄長吃午飯,後來知道令兄為尊駕洗塵,當然我的約會打消了。晚上我作個小東吧。”金子原道:“不必客氣,已經有了約會了。”陳六道:“那就明天中午吧。”金子原笑道:“明天中午,他在半天雲裏了。”陳六道:“走得這樣快?”金子原道:“有飛機位子就走,還等什麽呢?”陳六倒是很讚成這句話,引了二位金先生到內客室坐下來密談。金子原先開口問道:“六爺來得及嗎?我已經弄好兩張飛機票子,明天上午起飛,直抵重慶。”陳六借著向客人敬煙的動作,一麵扳開打火機,一麵沉吟道:“當然,這事是越快越好。明天上午就走,恐怕來不及。”金子原道:“條子你不是現成在保險箱子裏的嗎?”陳六笑道:“就不是在保險箱子裏,隻要有法幣,今天一個下午,抓幾十根條子,那也沒有問題。不過我既要出門,行裏的事,總要安排安排,才可以動身。”金子原道:“你明天能走的話,在重慶再有一天工夫,可以把條子脫手,至多三五天,你就回來了,還安排什麽?行裏不是有副理嗎?”陳六道:“誠然如此。不過銀行的業務,一天接著一天,經手人都有一貫的手法,中斷不得。我想……”金子原知道他還要考慮,便道:“舍弟來了以後,和他暢談了兩小時,我已經很明白重慶的金融市場了。那裏也知道淪陷區的金價比重慶低得多。現在上海的金價,天天跟著重慶漲,北平的金價,又跟著上海漲。所幸是交通不便利,匯兌也沒有打開,不然的話就一律看齊了。不過這個日子,也不會太遙遠的。我們做這種生意,那就是搶鍋的燒酒,得找一條捷徑。作一回少一回,你若失掉一次班機,就失掉一次生意。”陳六笑道:“專座現在也明白這個道理了。若是老早我們就這樣辦,至少在重慶、北平兩地,已跑了三四趟了。既是弄到了兩張飛機票子了,犧牲了實在可惜。我決定奉陪,同二爺先跑一趟。今天下午,我盡力去抓幾根條子。若是我自己走不動的話,就叫我們吳襄理跟著去。今天晚上八點鍾,我給專座最後一個回信。專座存在我這裏的幾十根條子,今天是不是就要拿走?”金子原道:“要拿走,收據我已經帶來了。”說著,在西服袋裏掏出陳六開的存金收據,交了過去。陳六是毫無為難之處,立刻把收據交到他們倉庫主任手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