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房來的是誰?乃是潤之。潤之看見他們在吃飯,因笑著說道:“怎麽到這時候才吃飯?”鳳舉將筷子指著佩芳道:“等她等到這時候。”潤之道:“大嫂清早上哪兒去了?”佩芳笑道:“哪兒也沒有去,我是趕著繡一片花葉子,讓他稍微等一等。”潤之眼看旁邊一架花繃子,對佩芳笑道:“好好的,怎麽想起弄這個?”佩芳道:“家庭美術研究社快要賽會了,你忘了嗎?”潤之道:“是呀,沒有日子了。我是揀出幾張舊的西洋畫,拿去充充數就得了。你還趕著這一架花送去嗎?”佩芳道:“我一點存貨沒有,非趕不可。”潤之道:“至少也要三四樣才行啦。你就是一樣,不太少嗎?”佩芳道:“惟其如此,所以我才趕辦啦,我也隻有趕出多少,是多少吧。”潤之道:“你要趕不出來,我給你薦一個人幫忙。”佩芳道:“誰?要條件嗎?”潤之搖頭笑道:“用不著,用不著。”說時,用手對旁邊站的小憐一指道:“我保薦她,你看怎麽樣?前次我看她和梅麗繡了一條手絹,繡得很好,並不露針腳。”佩芳道:“可倒是可以,除非教她接手繡我這架花,我另外繡一架別的。可是,不會露出兩樣子來嗎?”潤之笑道:“不會的。古言說得好,強將手下無弱兵。你繡得好,她也很不錯,準趕得上哩。”小憐在旁一笑道:“六小姐好事不舉薦我,這樣很負責任的事,就舉薦我了。”潤之笑道:“你不要善於忘事吧?好事沒有舉薦過你嗎?帶你去做上等客,吃大菜,這是幾時的事呀?而且……”說到這裏,看見鳳舉在座,又笑道:“而且和我們一樣地有麵子哩。”鳳舉笑道:“你們吃了飯沒事,就刁鑽古怪地鬧著玩,現在玩著索性鬧到外麵去了。仔細給人家說笑話。”佩芳將臉一紅道:“你為小憐出去兩回,笑話不笑話,你說了好多回了。這是我的人,笑話不笑話,與你沒有關係,你管得著嗎?”鳳舉用筷子點著佩芳笑道:“又是生氣的樣子。”佩芳也笑了說道:“不是我生氣,好像你把這件事,老放在心裏似的。事不幹己,你何必多此一舉呢?”鳳舉沒有話說,自笑著吃他的飯。潤之道:“大嫂,吃完了飯,到我那裏先坐坐,我有話和你說。”說畢,自去了。佩芳吃完飯,趕著洗了手臉,又來繡花,鳳舉就戴著帽子,拿著手杖,仿佛要出去的樣子,對佩芳道:“你真心無二用了。剛才潤之特意到這裏來,要你去一趟,你怎樣忘了?”佩芳笑道:“真的,我倒忘了。小憐吃完了飯沒有?吃完了,給我接手繡上,我要到六小姐那裏去了。”鳳舉聽他夫人這樣說,戴上帽子先走了。佩芳將花交給小憐,也就向潤之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