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振這一問可把玉芬問得抵住了,笑道:“他們兩個人,又當作別論。”鵬振道:“同是男女兩個的結合,為什麽又要當作別論呢?”玉芬道:“我以為老七對秀珠妹妹不能說是占便宜,應當說是感恩圖報。”鵬振笑道:“好哇,究竟是你輸不了啊。我也是感恩圖報,你為什麽不許呢?”玉芬將頭一偏道:“我不要你這種無聊的感恩圖報。”鵬振笑道:“在你施恩不望報,可是我要受恩不忘報啊。”兩個人說笑了一陣,誰有理誰無理,始終也不曾解決。一宿無話,到了次日,玉芬便和鵬振道:“事情到了這種樣子,我應該給秀珠妹妹一個信兒,才是道理。不然,她還要說我和大家合作,把這件事瞞著她呢。”鵬振道:“你這話說得是有理由。不過你一對她說了,她是十分失望的,未免讓她心裏難過。依我的意思,不告訴她也好。”玉芬道:“你以為統北京的女子,都以嫁你金家為榮哩!她有什麽失望之處?你且說出來。”鵬振笑道:“為別人的事,何必我們自己紛擾起來?我所說的,自有我相當的理由,而且我是好意。凡是一件婚姻,無論男女哪一方,隻要不成功,都未免失望的,這也並不是我瞧不起誰,你又何必生氣呢?”玉芬笑道:“並不是我生氣。不過你們兄弟,向來是以**女子為能事的,你就是說好話,我也不敢當做好事看。”鵬振笑道:“這樣說來,我這個人簡直毀了,還說什麽呢?”玉芬聽他如此說,也就算了。
早晨,玉芬把事忍耐住了,卻私私地給秀珠打了一個電話,叫她在家裏等著,回頭到家裏來,有話要說。吃過午飯,也不坐汽車,私自就到白家來了。白秀珠聽說,一直迎到大門外,笑道:“今兒是什麽風,把姐姐刮將來了?”玉芬走上前,握住了秀珠的手,笑道:“是什麽風呢?被你的風刮著來了。”秀珠道:“我猜你也是有所為而來的。”於是二人攜著手,一路走到秀珠屋子裏來。玉芬先是說了一些閑話,後來就拉著秀珠的手,同在一張沙發上坐下,因道:“你不許害臊,實話實說,我問你,你看老七待你是真愛情呢?還是假愛情呢?”秀珠微笑道:“你問我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我沒有猜到這一點。我沒法子答複你。”玉芬道:“那你就不用管。你實實在在答應我,你們究竟是真愛情假愛情?”秀珠臉一紅道:“這一層,我無所謂,你們七爺,我不知道。我們不過是朋友罷了。”玉芬笑道:“隻要你說這一句話,這話就結了,我倒免得牽腸掛肚。”秀珠微笑道:“你這話我不懂,怎樣讓你牽腸掛肚了?”玉芬頓了一頓,複又微微一笑,說道:“我這話說出來,你有些不肯信。但是你和我們老七,總算是知己,你不是說,你和老七不過朋友罷了嗎?他果然照你的話,把朋友看待你了。‘愛情’兩個字,似乎談不到了。”秀珠因她一問,早就料到是為婚姻而來的。但是還不知道是好消息呢?或者是惡消息?現在玉芬這樣一說,大八成就知道燕西有些變卦了。便道:“表姐今天說話,怎麽老是吞吞吐吐的?”玉芬道:“並不是我吞吞吐吐,我怕說了出來,你不大痛快,所以不願直說。但是這事和你關係很大,我又不能不說。老實告訴你吧,老七他要和人結婚了,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秀珠聽了這話,臉色卻不由得一變,微笑道:“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呢?”那嘴角上的笑容,還不曾收住,臉色更是變得厲害。她的兩頰,是有一層薄薄兒的紅暈的,可就完全退去了,臉色雪一般白。玉芬道:“你這人就是這樣不好。我實心實意地來和你商量,你倒不肯說實話。”秀珠道:“我說什麽實話?我不懂。我們能攔住人家不結婚嗎?我早說了,天下的男子,決不肯對於一個女子拿出真心來的,總是見一個愛一個,愛一個扔一個。我們做女子的,要想不讓人家來扔,最好就不讓人家來愛。讓人家愛了,自己就算上了人家的當,那要讓人家扔了,也是活該。有什麽可埋怨的呢?”